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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长突然休息了，说是外出学习一周。”这是周一下午科里爆出的大新闻。
护士长年近五十，是个工作狂人。身为科室的元老，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与深造，始终紧跟行业发展趋势。在她的领导下，科室在周边地区也小有名气。护士长一直是技术权威，但年龄问题摆在那儿，下面的人不免跃跃欲试，可惜技不如人，因此护士长仍然连任一届。
护士长身为科里的领导，一直“收留着”“老大难”的病人。血管条件不好的，插管流量不佳的，还有新瘘成熟晚的病人，老瘘修补的病人，都在护士长那里呆了下去。也奇了，在别的组穿刺几次都不成功的人，到了护士长那儿就是一针见血。
因为她下午经常要开会或学习，所以一直都上早班。她组里下午班的病人也常常比较难处理，不是病情变化多，就是年龄大的病人反应慢，所以谁和她搭下午班都要小心谨慎。对了，因为抢救室也是她的管辖范围，快下班的时候常常来急诊，所以谁上了她组里的下午班，从上班忙到下班是常有的事。
护士长一般不主动休假，倒是常常主动加班。有时白天事情来不及做或者有时要赶材料，她就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到科室加班做。有时遇到电脑操作方面的问题她就利用晚上的时间自我充电。这次突然外出学习一周，倒很意外。
她不在科室，谁来上她的班呢？副护士长自有安排。反正大家按排班表上班，谁也不敢有异议，就是有异议提意见也没啥用，干脆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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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班安排的是时丽。她在科里工作多年，动手能力很强。只是为人尖酸刻薄，常常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拿病人练手，虽然护士长坚决制止，但还是偷偷为之。这么多年，穿刺技术的确有了很大长进。不过病人对她评价不高。她一直在寻找更好的科室，也曾经参加过护士长的竞聘，可惜理论基础太差又不擅于学习，无奈落选后只能在科里继续伺机等待。
周一安排时丽上全天班，就是护士长组里的早班加下午班。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一万个不愿意，但是现在不同了。目前是按工作日算奖金，对于她这个对钱斤斤计较的人自然正中下怀。还有一个原因，她一直自视甚高，护士长不在正是体现她实力的绝好机会，副护士长也是工作多年的人，尤其擅长交际，对此怎会看不出呢。
周一上午有八个病人，穿刺很顺利，时丽不免有些得意。下午有个病人临时跑来加班，正好安排在她的组，这样她组里就有九个病人。她倒是没有抱怨，只是中途去吃饭的时候，消失了近一个小时，好在组里的病人那段时间还算平稳。
快下班的时候，组里突然有个病人出汗，一测血压，已经低于正常。病人意识似乎有些模糊，紧急呼叫医生后，怀疑可能出现低血糖症状，一测快速血糖，果然。立即对症处理，好在发现及时，应对措施正确，病人很快恢复了意识，最终安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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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是韩菲上护士长那组的下午班。韩菲也工作多年，上学时成绩还不错，可是一直没什么主见。明明是文科占优势，却因为家里人认为理科好就业，就听从家人的建议选了理科。哪知高考那年实行理科大综合，丢了不少分。虽然文科发挥还算正常，也只能上一个大专。
本来准备改文科复读一年，连书都已经借好了。可是家里人都反对，自己对一年后的冲刺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就只能去上大专了。填志愿的时候家里人说护士大多是中专毕业，大专毕业出来肯定好就业，好吧，那就这样吧。
毕业的时候本来有个去阳江妇幼保健院的工作机会，可家里人说那里离家太远，治安又差，语言又不通，一个女孩子，还是回家乡就业吧，所以韩菲就去了家乡的一家医院。
虽然是迫于无奈才当了护士，可是韩菲一直还算努力。在病区上了几年夜班后，刚好现在的科室缺人，她就报了名。
韩菲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每一件事都想尽可能做好。这样一来速度就受影响了。别的同事为了追求速度往往省略一些步骤，这对她来说不太可能。虽然工作多年，这个做法仍然没变。她平时说话不多，也不爱凑热闹，做事比较低调，属于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人。
韩菲的理论基础还不错。每次单位的理论考试，她的成绩都在前列。刚工作那几年，有一次单位挑了三十个人参加考试，她好像还取得了很好的名次，拿了四十块的奖金请当时还是男朋友的老公吃了顿饭，小小得瑟了下。一晃在科里呆了也超过十年了。
平心而论，呆在这个科室，除了假期少点，别的都比病房强。在病房下夜班后可以休息一到两天，这里只有周日才休一天。但是不用上夜班呀，想起之前在病房上班时，晚上大雪纷飞还是要准时到单位，遇到大型车祸推迟一两小时下夜班也是常事，还有在内科时遇到大出血的病人忙一夜也是有的，所以现在虽然早班很早就要科室，她还是觉得挺知足的。
不是没想过离开，但出去就要上夜班，何况对于工作本身韩菲并不讨厌。每次人手不足，大家轮流加班时她就心生去意。特别是加班时遇到从上班忙到下班的时候，她恨不得明天就辞职。
但离开能做什么呢？考公务员？难度大就不说了，她想即使自己使出洪荒之力侥幸考上了，自己的性格也很难适应机关复杂的人际关系。犹豫了几年，终究是没有报名，现在已经超过年龄了。她只好留了下来，按部就班考职称，再过几年就可以报考副主任（高级职称）了。
去年底开始，科里突然少了四个人，人手严重不足，每天都有人加班，大家轮流。过年时也是一样，除了周日大家一天也没有多休息。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对韩菲来说，更是如此。人到中年，精力大不如前，颈椎腰椎都不太好，那段时间几乎是下决心转行了。可是百度了几种护士转行成功的职位，又通过朋友辗转询问了转行成功的前辈，现实让人绝望。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天在护士站，她遇到一个小患者。他二十多岁，因为年幼时就生病，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他第一次来是韩菲接待的，一直不配合，让她从上班忙到下班。下班时她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头疼得要死。
之前因为生病已经双目失明，想不到他对声音格外敏感。他一听到韩菲的声音就叫姐姐，听起来好亲切。韩菲已经好久没接触他了，小家伙居然还记得。后来她又遇到过小患者几次，小患者始终记得她是第一次接待他的人，有一次明明是别的同事给他上机，他非说是韩菲，惹得同事很不高兴。还有一次韩菲去看他，刚好遇到他下机，他听到韩菲的声音，问为什么不是她给他下机，同事的脸拉了下来，韩菲赶忙走开了。
有小患者这样记得她的好，韩菲突然就觉得辛苦有了意义。之前她也抱怨过不公平，别人一年也排不到几次上护士长组里的下午班，而她一排就是两周，有时隔一周又排，一个月就有三周呆在那一组。她气不过去和排班的副护士长提意见，虽然后来班改了，但过了不久还是照旧。
现在她的心态已经调整好了，不就是事多班难上嘛，别人想遇还遇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呢。这不就是让她走出舒适区的刻意练习么，可遇不可求啊。要能快速提升能力，多呆在这个组是最佳选择。
果然一上班，她就接到通知，马上要来一个新病人，在科室置临时导管，首次透析。大家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她又“中奖”了。也是，只要她呆在这组，一周总有一天会忙个不停，这么多次从不倒外。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在置管很顺利，她和医生配合默契。病人和家属都很配合，虽然韩菲很忙碌，但组里的病人很争气，都平安下机了。她突然想到一个事例：一个女子接受家里的安排，和一个并不讨厌的人结了婚。虽然相处多年却一直没什么激情。在一次大吵后想提出分手，却突然发现对另一半已爱入骨髓。她想自己和这份工作似乎也是这样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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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还是时丽和韩菲搭上下午班。韩菲正在给一个病人下机，旁边的病人也快到时间了，时丽就走了过来。那个病人看到时丽故意对韩菲说：“注意点，我的血有毒！”韩菲知道他是讽刺时丽，因为平时给病人拔针时，时丽为了怕溅上病人的血液，常常离病人很远，做得太明显，很多病人都很反感。
“我有抗体。”韩菲很平静。
为了和病人拉近关系，时丽就评论该病人腹部的刀疤。这个病人之前换过肾，可惜很快就失败了。时丽可能忘了这些，就询问切口从哪到哪。
“从你见到的到下面。”
“怎么可能，换肾切口很小的。”因为这个病人爱开玩笑，有时还有点低级趣味，时丽认为是故意在撩她。
“本来就是，我后来失败又取肾的，切口当然大。”病人也急了。
为了安慰病人，韩菲就插了句：“可能她爱联想吧。”
这下可捅了蜂窝了，时丽直接把矛头指向韩菲，几乎要吵起来。好在韩菲脾气不错，也不爱和同事多计较。
见韩菲不说话，病人倒在旁边帮腔，时丽自知理亏，只好说：“话不多啰，到此为止。”
给病人上机的时候，时丽故意挑容易的，想给韩菲一个下马威。韩菲平时不在乎多做那些与技术无关的杂事，有时干脆放弃穿刺机会，去给护士长的上机做辅助。其实韩菲穿刺水平不错，而且她还有一个原则，看准了再下手。对于没有穿刺过的血管，如果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她直接放弃。盲目下针不但给病人增加痛苦，也为以后的穿刺带来困难，她深知这一点。
她当然知道时丽的意图，但这一次她要用实力打脸。她在护士长这组呆的比较多，平时也注意询问病人血管的特点。她自认水平不比时丽差。既然时丽周一能穿刺成功，她也可以。而且护士长给难穿刺的病人已经打好了钝针（一个固定的血管通道，形成后每次穿刺只须从入口进入即可），她只要小心谨慎就行了。
见韩菲往难打的病人那走，时丽特意提醒该病人是钝针。韩菲评估了一下，病人也转述了之前护士长夸他钝针容易穿刺的话，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果然，一次成功。下一个病人也很顺利。时丽见状不说话了。
倒是时丽自己遇到了难题。自告奋勇地去帮忙穿刺之前护士长的专属病人，也不知是不是之前那同事求助时的故意奉承让她飘飘然，居然失败了。只好让副护士长来收拾残局。真是讽刺！
之后的几天，时丽的气焰明显小了下去，对韩菲也客气多了，好在下周一护士长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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