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传孟家村的某位先人曾经做过大官。过世后按照规制给他在此地选了墓地,立了碑,盖了碑楼。从此后孟家村所有过世的人也都葬在这里。
石碑与碑楼经过日久天长风雨的剥蚀,冲刷,当年的庄严肃穆也只存在传说里了。
墓地里早年栽种的松柏已是葱郁参天,古气森然,不悲不喜的伫立经年。一些野槐,野榆,野柳则是胡乱的生长,按自己的心意恣意凌乱的伸展着。
野草覆盖了一垄垄的黄土堆。若是人丁兴旺的坟还土垒高拔,即使野草生长的也是稀落。一些人无主的坟茔已是变成了野草覆盖下的小土馒头,或者干脆黄土坍塌,露出黑漆漆的棺材板。
有风吹过,树影婆娑,阴风阵阵,凉气森森,即使盛夏的天气也是会感觉脊背生凉,顿生寒意。
孟家村里有个老光棍—孟老五。早年因为家贫又加之脚略微有点跛,五十多岁了依然孤孑一人。
因为自身的微残,地里的事做不了,但是为了生计他只能以捡粪为生。
他倒不是个懒惰的人,每日披星戴月的早起劳作。
深秋的一个凌晨,他又是按以往的习惯,早早的起身干活。
一弯暗沉的下玄月,几颗困倦的残星,四周万籁俱寂。就连公鸡都没开始第一遍的雄唱,看来确实是够早了。
这捡粪的活计也不是做了一天,日里哪些地方是畜生们停驻,走过的地方自然一清二楚。
出了村他一路向北走去。
忽然,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女子的哭声传来。他站定,寻着哭声的地方望去。
夜色幽暗,大地树木都被笼在一片暗色里,影影绰绰,竟是看不到什么。感觉好像是来自碑楼林的方向。
那可是一片墓地呀,不用说这娇柔的女子,就是浑实健壮的男子白日里从这里走都会加快脚步不敢停留。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继续借如盲的月色寻自己的需求。
不,这会听的更加真切了,不仅是哭声悲切更是夹杂着数说:“哎呀,我的天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撇下我一个人呀……”
确系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音,那哭声真是揉碎人心的细柔。
孟老五鬼使神差的向着墓地走去。很快他就在墓地的西南角发现了一个似乎跪在地上的黑色曼妙的剪影。
“啊呀,我的天呀,你好狠心就撇下我一个人怎么活呀…”
那女子的哭声真是令人心碎,令人怜惜。他实在不忍心这小女子继续哭下去:“大妹子,你别哭了,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呀。”
可是,那女子并不理会他,继续天悲地怆的哭诉。
这自己村子里没听说哪个后生人没了,可是这墓地只是自己的村子里的并无外人安葬在此。是不是,外村的哭错了人呢?
“大妹子,你别哭了,有什么难事你告诉我吧…”
继续不理他,继续自顾自的哭泣。不知不觉间,孟老五就快到这小女子跟前了。
“大妹子,你别哭了。你是谁家的媳妇呀?有什么难事你就告诉我,我尽力去帮你…”
一番开导下,哭声渐渐的停止了。只是这小女子依然是跪在地上,不回身,不抬头。
这已然是深秋的季节,霜重露浓的有些瑟瑟的寒意了。
这看似衣衫单薄的小女子跪在这荒郊野地里痛哭了半日,一定是冷透了,他甚至都看到这小女子不胜寒意的瑟瑟发抖。
这老光棍心头一下泛起了深深的怜香惜玉之情,忍不住心头一热,一步跨到小女子面前:“大妹子,你都哭了半日了,累了吧?你起来,我带你去我家暖和暖和。”
见女子并不行动,他便伸出手作势要去拉她。
却听着女子喉咙里发出“格格”的笑声,边抬起头:“你看看我好看吗?”
“我的妈呀……”
一张黑漆漆的脸,是的,如同墨色一样的脸。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脸根本就没有边际,诡谲的与夜色揉合在一起,只能用一个黑字来形容。
眼睛宛若铜陵,只是全部是眼白没有眼球,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白色惨淡的光。嘴巴没有嘴唇只有两排雪白的牙齿,月色里泛着寒光,一条舌头搭拉在牙齿外,似乎还在嘀嗒着什么液体。
这是什么鬼?…
根本就来不及思索,孟老五粪筐一扔,撒丫子就狂奔起来。那一刻仿佛生了一双飞毛腿,脚下呼呼生风,竟然也是不再有一丝丝跛脚。
飞也似的狂奔到家才发现不知何时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这也是顾不得了。
就怕有什么追来,把门关的紧紧的,大喘着气往炕上一坐,就完全瘫倒如烂泥了。
孟老五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这一惊一吓居然就发起烧来。高烧了三日便一命呜呼了。
这一下,碑楼林有个“黑媳妇”的传闻一下就炸开了。
此后,竟然也是有夜归的人再一次听到过哭声。这传闻就更加的成了附近方圆几十里的地方,百姓茶余饭后生活中不可避免的谈资了。
一时间也是闹得传说纷纭,人心惶惶起来。
离孟家村八里开外的镇上驻扎了一支部队。部队里有一个小排长胆子忒大,他听闻了此传说,只说都是谣言,不可相信。
一连几日他都半夜骑马特特的去找那传说中的“黑媳妇”。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他偏偏也是不死心,这天正值阴历的十四,乘着月色皎洁他又打马而来。
离碑楼林还有一段距离,他就隐约听到有女子缠绵悱恻,哀哀怨怨的哭声。
心头一喜,终于被自己等到了。看来这传说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今晚倒是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快马一鞭,来至跟前。借着如银的月色,他看到了在一座坟茔前跪地哭泣的女子朦胧的身影。
一袭黑衣,被月色披上了梦样的白纱,低垂着头,长发流泻,若不是在这鬼气森然的墓地,只看这身影就直叫人觉得怜惜。
“大嫂,你别哭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见女子并不理会,继续嘤嘤哭泣。
他继续说:“别哭了,人生苦短,你难道就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里呀?”
女子听他如此这般的一说,竟然停止了哭泣。
“来吧,你随我上马,我带你到一个好去处散散心。”
“大兄弟,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呢?”
“你上马吧,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女子竟然是起了身,不过依旧的长发覆面,只伸出手让他拉上马去。
一看女子上了马,这排长勒紧马的缰绳,马鞭狂打马的屁股,一路狂奔而去。
不知道这马跑了多久,只是逢路便跑,毫无方向。
那女子似乎非常害怕,死死抱着排长的腰。那感觉没有人气的温暖,就只是彻骨的一种寒冷。
“我们这是去哪里呀?快到了……吗?”
“别急,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语毕,他再不多言。
这马就一路就狂奔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公鸡鸣叫了一遍,两遍,眼看着鸡就要鸣叫三遍了,那可就是要天亮了。
似乎这女子焦急了起来,直喊排长停下来。这排长哪里肯听他的,只是不理不睬,继续打马狂奔。他一心天亮了要看看这女子的真面目。
“你要是不停下来,我可要用锥子扎你了。”女子确实焦急了起来,发了狠话…
鸡叫三遍,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已经有村人起床到地里干活了。
这很多人看见一匹马上载着一个人坐立不稳,一头栽了下来。而马儿似乎也是太疲累了,只又前行了几步居然也倒地而毙。
众人上前意欲救人,却发现这人已经气绝。只是奇怪的是,这一身军装的年轻人的后背用几枚大钉子钉了一块漆黑的棺材板,血色已经凝固多时了。
村上竟然也还是有明白人在,看了这奇怪的死人,只觉得真相毕没有太简单。
只让村人在村头搭了一处柴草台,把这一人一马一把火烧了。
只是这熊熊的火焰里,不仅有柴草燃烧的劈劈啪啪的声音,竟然也还夹杂着类似女人惨烈的嘶喊声,异常的瘆人……
从此后,孟家村北的碑楼林里再也没传出过女子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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