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格已经五十几岁了,年老奔着能过好日子,偏偏儿子不争气,年纪轻轻不正混,搞倒闭了自家的面包厂,也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孩子没的生,倒是欠了一屁股债。四格怕家散了,走上了替儿还债的路。应该是几百万的数目,不是个小数,城里人应该也不放在眼里,在乡下可不一样了,那是天塌下来的事。
为了让儿抬头做人,四格,脸面是不要了,豁出去,谁怕!四格有个双胞胎妹妹,家里过得还算富足,手头不紧,“妹啊,俊面包厂现在缺钱,你伸把手帮帮他!”其实这面包厂早倒闭了,四格只要能帮儿整到钱,才不管是谁的钱,谁让自个妹儿过的好,活该了。
“得多少啊!”妹妹怕少了伤了当姐的心,多了又怕拿不出!亏了她有个良善的心。
“多少都中!”四格心里自然是越多越好!谁还怕钱烫住手!
“家里有20多万,这是给天成攒的娶媳妇的钱,先给恁拿着用,等过两年真用着了,俺给你要去!”拿真心换假意,一定是亏本生意!
四格扯个幌子就能弄到20万,这是个不错的买卖,也是个上瘾的活!乡下离城里远,没人打听那面包厂究竟干着没?只要她张了嘴,多少都能借到手。厂里发不下工资,进货缺钱,再不济就是压住货了,五花八门没有不能扯的慌,只要有个几分的利,谁不把自个的钱乖乖掏出来。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好骗,放在银行怕丢了,倒是觉得借给邻居反而放心。大抵也是图个人情味!谁没有借钱的时候啊!拿自个的钱围个人,有情有利,何乐不为!
轻而易举,凑够了300多万,那是一张怎样的嘴,那曾是一张基督教徒的嘴,她是镇上的讲道员,每周三周五都给一群凡夫俗子传授(圣)经文,满嘴的仁义道德,满心的好人好事啊!满屋子的听道人,终究没听出门道来!
她把搞到的钱给儿还上了城里的一半多债,也算是帮了儿一把,免了牢狱之灾吧!好了儿子,那300万后面的家怎样熬下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才不管!那是神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没人去抢他们的腰包,是他们自个非要掏出来,不能怪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会忏悔一下自己的行径,还是压根就不会去想,她照样活,才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四格妹夫是个酒晕子,不过钱上的事不犯迷糊,“当真把咱家的钱都借给恁姐了啊!”
“现在天成又不成家,咱不是也用不着!”
“那也不能都借了啊!恁赶紧找个天去给她要回来,俺心里毛糙的很!”
“怕啥,又不是不还给咱!”
男人见催不懂自个媳妇,没过几天,自个去要钱了!“他姐,把俺钱还了吧!天成准备定亲类!”
“咋内快啊!前一蹦不是还没那回事类!”
“谁还怕有喜事啊!”
“那是!那是!过几天把钱打回来!”
“那好说,好说!”
临走的时候,四格把家里的好酒给了妹夫带回去,这债也是没要成,讨了几瓶酒回来,夜里喝上,小风一吹,把钱的事忘了个干净!酒能解真愁,却不能解一辈子的愁!
妹妹妹夫信了个真,眼见这十天半月过去,也不见当姐的有个音讯,两人一发去讨债,这会没得几瓶酒,反而被说了一顿,“谁不还钱了,吓得不得了!三天两头往这跑,白亏了亲戚一场!”四格也是个不饶人的。
“姐,这大半月了啊!不是三天两横横!”
“忙着类,能跟恁一样不,天天念叨个钱钱钱!”
两人被说呗一顿,回了家,这男人也是个气大的,“看看吧!这好姐,借钱的时候肯定把恁说迷瞪了,咋内乖乖地把家底都掏给人家,恁个傻种!白瞎了看上恁!”被男人说了一顿,也不敢还给嘴,平日里他也是个良善人,今儿是为了钱上杆子了。夜里喝点酒,趁着酒劲,那男人打了她个真得!脸呼肿了,嘴巴也流血了,她没有反把,她敢吗?哪敢啊?是她自个把钱送出去,这次是栽他手里了,拿不回来挨打还在后面了,以后可得挪着脚脖子熬吧!
钱是要不回来了,总要出出气,就拿那个死种出气,没钱活该受着这鞋底、皮鞭,谁个不争气,把钱晃荡出去了,谁就得挨着!四格妹妹算是遭了殃,不过四格才不会可怜。
说到借钱,张大爷张大娘更是命苦,他俩在外边要了一辈子的饭,算是攒了十几万,一把手给了四格,就为了个五分的利啊!五分!真不少啊!跟十来万比还是不能比的!这利也拿不到了,张大爷就去四格家要钱去,他不知道,一院子要债的,他以为那么好的事肯定就他一个人摊上,殊不知他也只是个没用的。
“四格,恁大爷也是一把年纪了,不能出去要饭了,就靠这个活命类!”
“过几天给恁送去!”
“今儿让俺捎走点!”吐痰又是哼哼的,看着可囊的很。
“赶紧回吧啊!别在这吐了!”
“这会嫌这嫌那了,借钱时候咋说内好听!”张大爷在外边给人家说了一辈子好话,今也是亮个高腔!出门要饭肯定不能这样,怎样软怎样来,不然怎能让你掏腰包,说了一辈子软话,哄了一家一辈子,这会竟人哄了,真真是气人!
四格没吭气,院子的人可不住嘴!
“俺家还等着给孩上学类!”
“恁大娘病着类,得去打针,吃药,再不还钱,把她拉恁家来!”
有说的,就有动手的,上脸打的,拿脚踹的,她就是趴地上了,打打土,照旧站起来,挺直了身板!不知是哪来的勇气!
“要钱没有,要血一盆!”
“谁要血,还不如个猪血,能进肚!”
“就是!就是!”
“这不是瞎胡缺吗?拆东墙补西墙类!内大空窿看咋咋补?”
“真是活瞎眼啊!亏恁大爷内相信,还传教类!是啥人啊!啥东西!”
家里一本本圣经书很快被人撕个精光,她也没有去拦,就傻个脸竖在那里,没了传教时的气派,也没了咄咄逼人的神气!不知道是上帝院里远离了她,还是她远离了上帝,结果都一样,在她看来没了神灵的庇佑,也不过是肉身凡胎!怎抵得上这屈辱!不过还不能逼死她!与十字架比,她这点还不算什么!
没要到钱,慢慢人也散了。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天天如此,是个人估摸着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唱诗班不要她了,她这样的人物,是人人怕的,怕她诉苦,更怕她借机爬上去,又去讲道!又能扛着头看人咯!门儿都没有!她何尝给别人留过后路,也别怕别人不想着自个的前程!教会是回不去了,家也是待不下去了!
她能去哪里?哪里能容身?她那一身的骄傲,一辈子的讲道员,多风光!可惜了!没人敢留她住几天,就是好妹妹,也是自身难保了,救不了她!后来去了奶牛场,干一天几十块钱,好歹算是有个落脚处,跟牛打交道也好过人,没人恭维了,没人打骂了,也没人说话,她干她的活,它喘它的气!
四格算是寻找了活路,张大爷张大娘没有那么命好,要不回来钱,两人吃不下睡不下,常常惦记着这事,日子久了,也病下了。检查出来张大爷得了癌症,见天个吐,整日类哼哼,也难怪了,心疼钱,不吃药的,得了癌症,是怕了的,越怕死,越是忧心,大半年不到就进了坑里。寻摸着没多久,张大娘也跟着去了,好在两人地底下也有个伴,就是要饭也是一路,没白活,没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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