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每天清晨叫你一起上学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清晨六点半左右，我还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楼底下却总是传来一声声充满着稚气的叫声:“王——奔！王——奔！起床了！上学了！”起初，我为这个孩子打搅了我的清梦而不开心。可是渐渐地，我心里却对这个叫声温热起来。

再次听到这个叫声，我的思绪便不由得被拉扯回了自己的童年时代。记得我上第二个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妈花大力气给我转了学。新学校距离我家大约有三公里多路。为了不迟到，我必须每天早上六点整起床，然后迅速一收拾就赶路去学校。可是，那个时候正是睡得香的时候，所以我经常舍不得和周公说再见。因此，我迟到了几次，受到了班主任老师的批评。

碰巧的是，邻居家的姐姐也转了学，跟我一个学校，只不过她念初一，比我高两级，个头也比我高一头。我想到可以让她早上上学的时候把我叫一下，就去央求她，她爽快地答应了。于是，第二天早上，当我关了闹钟准备继续和周公畅聊的时候，院子里就想起了邻居小姐姐那清脆的声音:“起来了吧？该上学了！”我一个骨碌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了把脸，然后背起书包就出门，和姐姐一起去上学。

夏天的清晨六点多，天早已经大亮了，由于太阳基本上还没有出来，所以天气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我们一路走着，一路哼着歌儿，一路聊着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学校大门口。

冬天的清晨六点多，天还是黑漆漆的，有时候月亮还挂在天上，冷风阵阵，让人忍不住打哆嗦。走在路上，我冷得缩成一团，看着四周都是黑的，心里有些害怕。姐姐就给我唱歌，唱当时很流行的周杰伦的新歌《安静》:

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你没有舍不得/你说你也会难过我不相信/牵着你陪着我也只是曾经/希望他是真的比我还要爱你/我才会逼自己离开……

姐姐唱歌很温柔很好听，我听得入迷了，也就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害怕。就这样，我们一起从天黑慢慢走到了天亮。

那时候的我们都很小很单纯。姐姐告诉我，她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瘦瘦的，帅帅的，唱周杰伦的歌特别好听。她给我诉说心事的时候，脸上漾着幸福的红晕。

后来，有一次，姐姐被她父亲毒打了一顿，悲惨的哭声房前屋后都可以听到。原因是姐姐为了听周杰伦的歌，用她们家的座机打音乐台的电话听歌。只是姐姐不清楚那个音乐台是要收费的，而且资费很贵。那天下午，我看姐姐一个人站在前面的柿子树下，就过去跟她说话。我问她为什么要打音乐台的电话听歌，姐姐说她是为了学会周杰伦的歌，然后唱给那个男生听。过了半个月左右，我跟着姐姐一起上学的时候，再问她那个男生的事情，姐姐却再也不愿意提起对方。

姐姐上完初中，就没有再上学，直接出去打工了。听说她打工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湖南的男朋友，两人要结婚，她家里坚决不同意。姐姐把家里的户口本偷了出去，和男朋友私自办理了结婚证，然后跟着丈夫去了湖南。再后来，听说她过得并不幸福，丈夫抛弃了她。她失魂落魄地从湖南回到陕西的时候，她的父亲见到她的第一面，就送了她一个大耳光作为见面礼。据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

再后来，听说她在本地重新找了婆家。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一次也没有。直到几年前的春节前夕，我跟着父亲到镇上购置年货。父亲去菜市场买鱼，我就独自到老街上溜达溜达，顺便找寻一下儿时的记忆。

我记得老街那里有一家商店，是我们一个语文老师家开的，店里专卖各种百货和调味品、罐头之类，老板娘虎背熊腰，令人印象深刻。可是那次我却没有找着。正在纳闷之际，我忽然看到对面的鞋店里坐着一个姑娘，似乎有些面熟。我走过去一看，果然是邻居家的那个姐姐！

我努力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走到跟前大声地叫了一声“姐姐”。姐姐回头看着我，一脸的疑惑，似乎完全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姐姐轻轻地问:“你是？”

我说:“我呀，就是住在你家隔壁的那个娃。小时候，每天早上你都叫我起床一起去上学呢！”

姐姐顿了顿，紧接着眼睛里一亮:“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哎呀，十来年不见，你长高了，也给长胖了。你跟你小时候相比，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来来来，快坐下来烤火吧！”

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烤火，一边和姐姐嘘寒问暖，交流彼此目前的生活现状。我才知道，姐姐现在就嫁在我们镇上的一个还不错的村子里，丈夫在工地上干活儿，听她说对她还可以，一般不会打骂她……

时间不早了，我不得不起身告辞。跟姐姐说了那一句“再见”之后，我只一回头，泪水就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