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汤

“爹，我想喝羊汤。”七岁的巧凤扎着两个小辫子，抬起头眼巴巴的瞅着他爹，手里拽着他爹身上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衣。

巧凤爹闻着羊肉馆里头飘出来的鲜美的羊肉味道，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低头瞅了瞅女儿渴求的眼神，牙一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羊肉馆。

“喝啥喝，给你奶奶治病家里早没钱了。还有你个死女子，非要去学校念书，你爹也是死脑筋，你这么小去学校干啥，能念个什么书，还不是去玩去了，白浪费家里钱。不准喝，下次不带你上街来了。”只听一个女的对着巧凤瞪着眼睛发出刺耳的声音。女子是巧凤娘，上个世纪村里的一个文盲妇女。嫁给了文文弱弱的巧凤爹。

“不要这么对孩子说话。”巧凤爹对着女子皱着眉叮嘱着。“不就一碗羊汤，能吃得起，咱能吃得起。走，巧凤。”巧凤爹拉着巧凤就要往羊肉馆里走。

只见巧凤低着头，他爹也拉不动。看不清小脸上在想着什么。忽然巧凤抬起头，笑起来月牙的眼睛对他爹说：“爹，我又不想喝了，上街前你才让我喝了碗白糖水，现在我饱饱的。咱赶紧走，给奶奶抓药去，奶奶还等着呢。” 巧凤身子倾斜，拉着他爹就要走。

“真不喝了？”巧凤爹认真问着女儿。“饱饱的，真不想喝。我们快走，奶奶还等着呢。” 巧凤拽着他爹往前走。“好好好，走。”  一家人朝着街道走去。

在药铺子抓药的人还挺多，碰到一个邻村的熟人。巧凤爹就跟熟人聊了起来。等排队抓好了药。巧凤爹对巧凤娘说:“你们先回去，把药拿回去给娘赶紧熬上喝了。我跟邻村的再聊会。”

“那你快回来，我们先回去了。”巧凤娘接过药对巧凤爹回道。“爹，那你快回来啊。”巧凤乖巧的说。“好。”巧凤爹捏着女儿肉乎乎的脸蛋，脸笑的像个菊花。

后半夜三四点，巧凤爹摸黑回来了。悄悄的掩上家里的门。炕上的被窝一个翻身，“你咋才回来，这都啥时候了都。”一个迷糊的声音问道，是被巧凤爹吵醒的巧凤娘。

“邻村死了人，白了听说缺个吹唢呐的，我就过去了。”巧凤爹一边说一边脱衣服。巧凤爹脱完钻进了巧凤娘的被窝。“赶紧睡，明天喝羊汤。”说着搂着了巧凤娘。“哎。”巧凤娘叹了口气。“别哎了，睡。”巧凤娘还寻思着说句话，巧凤爹就睡着了。

巧凤娘家里穷，嫁到巧凤爹家后，没几年巧凤爷爷就去世了。巧凤奶奶又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经常还要吃药。家里本来劳动力就少，又要花钱给巧凤奶奶治病。巧凤娘整天嘟囔着巧凤爹。一个男人被自家媳妇说来说去，那心里能受得了。只要那里有活干，能赚钱，巧凤爹都追着干。 照顾一家老小的担子都压在了巧凤爹一个人身上。

除了干农活，巧凤爹还会吹唢呐。唢呐是年轻时候，村里一户人家结婚，巧凤爹看村里的老人吹，跟着老人死磨硬泡才学会的。巧凤爹喜欢吹唢呐的喜庆劲。而现在只要有红白喜事巧凤爹就满村满镇子跑。农闲时候还到其他镇子吹。可是还有一家老小，不能再跑远了。可是谁家还天天死人结婚啊。这些事也就只能撞上。这不，那天给巧凤奶奶抓药就撞上一家死了人。吹一次唢呐东家总会给点辛苦费。

第二天巧凤刚从学校回来，还没进窑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羊汤味，巧凤刷一下子撒开腿冲进窑里。饭桌上放着一个搪瓷盆。巧凤看着冲她笑的爹，兴奋的说:“爹，你买羊汤了？！” “不仅有羊汤，你看还有羊肉哩。”巧凤爹高兴的唤巧凤快坐。

巧凤爹用勺子舀了一大碗，舀了两大疙瘩肉，送到了隔壁巧凤奶奶窑里头。“你们咋不吃？”一边往窑里走一边问着巧凤母女。“巧凤这女子要等你过来一起吃。”巧凤娘笑着翻了个白眼对女儿。

“好好好，爹的好闺女。”巧凤爹赶紧坐下，看着对自己笑出月亮的巧凤，心里就像有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巧凤的小嘴凑到碗边边，上唇中间挤出的唇尖啄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羊汤，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巧凤爹看着闺女认真的模样，喉咙一阵收紧。巧凤娘看到巧凤爹好像已经红了眼。

巧凤爹吸了下鼻子，举着筷子对着巧凤说:“不要光喝汤，赶紧吃肉，这羊肉好吃的很，赶紧吃。”说着又从搪瓷盆里给巧凤有好几疙瘩肉的碗里夹了些。

“爹，娘，你们赶紧吃。爹你把肉都夹给我了，你们吃啥啊。”巧凤舔了下小嘴，用手护着自己的碗口不让爹加。

“哈哈。”巧凤爹笑着看着巧凤:“爹的好闺女，你没回来爹都吃了好几块了，这都是你跟你娘的。来，赶紧吃。”巧凤爹将肉夹到了巧凤护着的碗里。

巧凤哧溜哧溜的声音变成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只见巧凤半边脸都埋在了端起的碗里。

“来，爹再给你舀一碗。”

“嗯。”巧凤将碗递给爹。用手抹了抹嘴巴。

巧凤爹又给女儿舀了满满一碗羊汤，放到闺女面前。

只要闺女高兴，巧凤爹啥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