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腰（四）
文 | 鱼爱吃猫
火锅冒着热气，宾主三人的脸已经变得红扑扑了。王浪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对寥尘说：“之前你不在状态的时候，我和小瑞都很担心，过来看过你两次，却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现在你终于又恢复状态了，昨天我买了最新一期的《推理小说》，你的新作真他娘的精彩，这回那些人可没话说了。”
寥尘也把他的酒喝光，对王浪说：“是啊，总算是缓过来了。咱们写作的人都知道，状态这个东西，很玄的。好的时候文思泉涌，差的时候黔驴技穷。对付那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作品堵住他们的嘴。”小瑞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又下了一盘牛百叶，小瑞突然略带伤感地说：“像这样一起聚餐的氛围真的好棒，但每次我都忍不住想起超凡哥哥，他如果也在这里就好了。他是那么聪明，我们四个人里面数他的小说写得最好。不过尘哥你现在也写得一样好了。”
寥尘和王浪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寥尘说：“我们的文学社当年能从咱四个人的草台班子发展到六十多人的大社团，小林起到的作用是最大的。他写的每篇小说几乎都能上公开出版的杂志，得奖也是家常便饭，比那些只能上校刊的老社团强多了。”
王浪附和道：“没错，他那时可是学校里最耀眼的文学新星。我还记得大二下学期，他闷声不响地就拿了个推理小说新人奖，把那个老跟我们对着干的飞鸟社社长的鼻子都气歪了。”
听到这话，另两人一齐笑了起来，眼里露出对往事的无尽回忆。小瑞补充道：“而且超凡哥哥的创作速度也是我生平仅见，我写一篇小说的工夫，他能写四五篇，而且每篇都那么好看。只是没想到……他走得那么突然……”说着，她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寥尘给王浪和小瑞的杯子倒满啤酒，又给自己满上。他举起杯子对二人说：“来，这杯咱们敬小林。”
“敬超凡！”“敬超凡哥哥！”三只杯子碰在一起，随后被一饮而尽。小瑞呛得咳嗽了两声。
放下杯子，三人开始捞煮好的牛百叶。王浪把自己的那份裹满了蘸料，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寥尘，你知道我最欣慰的是什么吗？超凡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你崛起了。你跟他都是写推理小说的，一开始我是真心瞧不上你的作品，倒不是写得不好，只是跟超凡比起来差太远了。你记得不，有一次我还劝你换题材来着，结果让你小子一拳打成了熊猫眼。”
寥尘哈哈一乐：“那时年轻冲动，少侠切莫记恨。来，让我看看还肿不肿？”说着伸手去摸王浪的脸，后者连忙抓起一片生菜挡开。
“我原本以为再也遇不到像超凡一样优秀的作家了，没想到你这两年厚积薄发，写出的作品如此优秀。我常想，他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王浪接着说道。寥尘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把百叶塞进嘴里嚼着。
小瑞从锅里捞了块午餐肉，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弯下腰把肉放进李客世面前已经精光的小碟子里。她直起身来对王浪说：“别总说尘哥啦，你的科幻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王浪挠了挠头：“上次跟你们说过的那个构思已经写了三章，不过接下来的情节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写。小瑞你呢？你可是立志要当终点中文网女频订阅冠军的女人。”
小瑞顿时有些愁眉苦脸：“现在流行大女主，我写的都是情感细腻的小女人，不擅长这种类型，正焦虑呢。”
寥尘正听得有趣，脚边的李客世说：“干嘛跟风？一部精彩的小说足以引领阅读潮流。好的作者从不迎合读者，读者会努力跟上他们。”寥尘在心里为这句话暗暗喝彩，旁边的小瑞却凑过来说：“猫猫你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再吃一块午餐肉？”
李客世看着小瑞说：“那玩意难吃死了，我要吃鱼！”然后转头看着寥尘：“把我的话说给她听，包括之前那句。”
寥尘尴尬地哈哈一笑，拦住了小瑞手上的午餐肉，放进自己碗里，又从锅里夹了一大块鱼腩，给了李客世。他对小瑞说：“它喜欢吃鱼，午餐肉它吃不惯。对了，你刚才说的话我有点不同意见。”接着他把李客世的评论复述了一遍。
小瑞听得眼睛亮了起来：“哇，尘哥，太有见地了！我怎么没有这种豪气！没错，我应该写自己擅长的，写得好了，大家都会来看的！”她的精神头与刚才判若两人，仿佛从寥尘这里得到了巨大的激励。
一顿饭吃完了，杯盘狼藉，宾主尽欢。王浪和小瑞走的时候，跟李客世道别花了十分钟，然后径直出了房门。寥尘正想骂他们没良心，两个人大笑着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王浪说：“我等着看你的下一部小说。”小瑞说：“尘哥，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我要写出最好的言情小说！”寥尘微笑着同他们道别。
回到屋里，李客世正趴在猫窝第二层的平台上休息。寥尘走到火锅前，开始往外挑没吃完的鱼肉。李客世问：“你在干什么？”
“把鱼肉挑出来给你吃，你今天贡献了金句，我要替小瑞谢谢你。”寥尘说。
“停下停下，你把我当什么了？橘猫吗？我已经吃饱了。”李客世说着，不过声音中并无不满之意。“今晚我给你讲第二个故事。不过在那之前，你能告诉我你们都很敬佩的那个林超凡，是怎么死的吗？”
寥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李客世说：“听你们说话，这个人是英年早逝的，而且是死于意外。天才的陨落总是让人叹息的事情，所以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寥尘搁下手里的碗筷，仰起头叹了口气，又把头低下，说：“他怎么死的重要吗？他曾经活过，现在不在了，就这样。”
李客世却不依不饶：“我想知道。有时候，缅怀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谈论他，无论是他的生还是死。”
寥尘有些气愤和无奈地转头看着花猫。半晌，他说道：“林超凡死于一场车祸。他坐的出租车经过一个路口时被一辆闯红灯的泥头车撞击，撞击点正好位于他乘坐的副驾驶位置。出租车从引擎舱到前排主副驾驶席全部被撞断，与后半部分车身分离。林超凡和司机都受了重伤，司机抢救后幸存，林超凡在送医路上死亡。他的致命伤在腰部右侧，脊椎骨几乎被撞断。”寥尘说着，红了眼睛。
李客世沉默良久，问道：“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寥尘看着花猫，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伤：“因为我当时就在那辆车上，我坐在后排。”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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