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师,对不起……让您失望了……”小丽在开学报到后就悄无声息收拾行李回老家了。每个学期一开始,或多或少总会有几个学生因为各种原因缀学流失。只是这一次,没想到会是小丽。
这是一个西南偏远山区的小县城,我是这里中等职业学校的一名老师。也是一名班主任。我们这里的学生大多来自于农村,家庭条件很不好,精准扶贫的家庭很多。可想而知,这些学生的文化素质参差不齐。而且由于长久以来的社会环境以及家庭环境的影响,读书无用论是普遍认识,男孩子早晚是去打工的,女孩子早晚是嫁人的。而我的这个班,多数都是女孩子。据说有一些女孩早已订了婚,没订婚的有男朋友,没有男朋友的,天天想着找男朋友。只有很少很少的极个别真正热爱学习。小丽就是这其中之一。每次上课时,总是看到她求知欲饱满的眼神,聚精会神,这让我更加富于激情的传授知识。下课后,她还会主动询问不懂的地方。作业一次比一次进步。有几次,她从乡下老家回来时,还热情的带来一大包自家种的蔬菜还有山上挖的野菜送给我。“老师,这些茄子是我奶奶种的,今年大丰收啦!”“老师,你吃那些青辣椒了吗?香不香?”“喜欢的话下次又给你带!”“老师,那些野苦蒜是我在家后坡上挖的,你拿它拌来吃嘛,好吃得很!”眼前又活灵活现的浮现出小丽青春的红扑扑的脸,略方的下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像有些欲言又止。开朗爱笑的小丽让我心无戒备。
只是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她报到那天躲闪的眼神。我当时还以为是她害羞,担心假期的作业没有完成而被我批评。此刻回想起来,定是早就拿好了主意,回来卷铺盖而已。突然心揪了一下,闷闷的疼。
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读书。给她打电话,不接。留言,不回。我无所侍从不知所措。回忆上学期的一切,竟找不出小丽缀学的原因。不是老师教不好,不是小丽不爱学,不是家人不支持,更没有谈恋爱……
有几个学生准备出去打工了。一般来说,玩得来的,一个不读,就带走一片。青少年心智未熟,眼界不高,加上周围生活环境的影响,农村的孩子特别容易放弃自我追求。于是我突然想到,小丽是不是也想去打工?试着发了条短信过去,没想到有了回音。
“小丽,老师好想你啊,同学们也都牵挂你呢!”
“小丽,你是不是准备出去打工了?”
“老师,对不起。我想出去打工试试看。”
“哦,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因为在这世界上,你首先要对得起的人是你自己。”
“……”。
“读书确实是枯燥的,日复一日的练习,不断的学习新的知识,遇到新的难题,你觉得困难,这些老师可以理解。同时读书又是有趣的。美好的书能带我们畅游知识的海洋,带我们去未知的领域探索。世界很大,世界也在我们手里。”
“世上有两条路,一条容易的路,一条困难的路。多数人都愿意走容易的路。只有极少数人愿意走困难的路。所以只有极少数人成为了有成就的人。而芸芸众生便成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苟且活着的人。但凡愿意努力一点,都会变成比之前要过得好一些的人。老师也是芸芸众生中苟且活着的一员。但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活着,努力活得幸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更显得它的尊贵。”
“人人都向往美好。相信你也不例外。就像一棵果树,结满了果实。人人向往得之。投机的人摘去离地面最近的果子。嘲笑爬树去摘果子的人。殊不知,越靠近树端的果子,由于受到阳光的沐浴,会更加的香甜。爬树的人深知这个道理,努力的向上攀爬。阳光总在风雨后。不管以后你做什么,在哪里,老师都希望你勇敢,坚强,独立。”
一口气不带喘的说了那么一大堆,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具有演说家的潜质。激励的话语把自己都感动了。可是小丽没有再说话。看来我是一个失败的演说家。
没辙了,只好无奈的缴械投降:
“最后还有一个希望,希望你回来和我们一起毕业。你有能力面对社会的风风雨雨,老师才不会担心你。”
“在外面累了,疲了,受伤了,记得回来。”
抬头看看闹钟,已是半夜十二点,想来她休息不会回复我了,关了QQ准备休息。
“滴滴滴滴……”熟悉的声音响起,正在刷牙满嘴泡沫的我飞到电脑旁,一只熟悉的小企鹅在那里跳来跳去。
“老师,我也想你们,可是我已经买好票了。”
“退票!”我激动的不管语气了。感觉有人要抢走我的宝贝那般紧张,不客气。
“票是表哥帮忙订的。”小丽怯怯的回答。
“表哥?是你男朋友吧?”我一副笃定的语气,很腹黑的试探着问道。
“不是不是,是真的表哥。是我姨妈家的儿子。”小丽着急忙慌的解释。
我在屏幕这边笑了。好孩子,确实没有谈恋爱。
“哦……那这样的话,就请他给你退票吧。我想,既然是家人,他一定会理解你的。”
“可我有点不好意思回来,我怕大家笑话我。”
“不会不会,”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赶紧安慰她:
“没有人会笑话你,反而会觉得你是有勇气的女孩。有勇气面对诱惑,最终做出正确的选择。”
“真的吗?”
“嗯嗯。老师正因为爱你,所以包容你所有小缺点,试问,谁一辈子不犯错?老师也会犯错呢!但因为有爱,有尊重,所以我们可以知错就改,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进步!这样吧,老师就当你是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一周。这样就不难为情了吧。嗯?”
“小丽,真的真的希望你未来的生活是美好的。我始终坚信,知识改变命运。给老师一次见证的机会吧。”
情真意切的我说得热血沸腾。说实话,对于这些家境贫寒的孩子们,确实只有知识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知识的多寡决定了生产力的高低。这些孩子们的父辈已经在贫困中度过了一辈子,其中一些父母已经意识到了,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所以再苦再累,再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他们的孩子读书,读好书。但也不乏一些父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自己不努力,却怪社会对他不公。自己没有能力教育好孩子,便由他自生自灭。真正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陷入了沉思,而小丽也没有再说一句。我想,她需要时间思考吧。那我就给她一些时间。静静的等她,陪她。正如陪伴孩子成长,山高路远,一切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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