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妖

小道士只有十来岁，这是他第一次下山。

他是师傅捡来的孩子，当时师傅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却还是每天把花白的头发扎成利落的发髻，捋着长长的胡须，乐滋滋地教给小道士一些招数，还有自己做法事的经验。

小道士虽然从小耳濡目染，可是如今到了真正要上手的时候，才发现还是手足无。

他笨拙地摆好法器，掏出灵符，又端来一个小板凳，晃悠悠地站在案台前。

“这小家伙能行吗？”农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小道士。

农妇的丈夫也颇为无奈：“十里八村的，就这么一个道观，除了他可就没别人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话音刚落，一阵黑色的妖气席卷而来。黑气之中，传出妖怪粗重的呼气声。

“原来是一只野猪精。”小道士看到了妖怪的真身，硕大的身形对他来说宛若一个巨人。

野猪精修炼了上百年，好不容易有了妖力，可以肆无忌惮地祸害庄稼地里的苞米了，小道士却摆了阵法想降服它。

小道士一边用在空中画着符印，一边故作威严地吓唬道：“妖怪，束手就擒吧。”

野猪精很不屑地笑出一声猪叫，只见它抖了抖身上芦苇荡似的猪鬃，随即从嘴里吹出一股凛冽的妖风。妖风掀掉灵符，打翻法器，把小道士吹倒在了地上。

“你的功夫还差得远呢！”野猪精嘲笑着，重新化为一股黑色的妖气，继续回田地里吃庄稼了。

小道士第一次下山做法，就这么失败了。

回到道观里，小道士万分沮丧，他眼圈红红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小道士想起师傅以前带着自己降妖的时候，老人家那种鹰一样犀利的目光，会让大多数妖怪都瑟瑟发抖，做法时行云流水的招式，让很多很厉害的妖怪在没有来得及反应时，就败下阵来。

可是，这些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呢，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傅一样厉害，不让他操心呢。小道士叹了一口气，盘腿坐在殿中，默念起师傅教给自己的降妖口诀，一下子就坐到了天亮。

昨天的农夫又找上来了，他气喘吁吁捂着胸口，不断地咽着吐沫想说出话来。

小道士连忙倒了一盏茶递给农夫。

“小师傅，昨……昨夜村里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妖怪，它一来，就赶走了之前的那个野猪精。”农夫渐渐缓了过来，“但是现在村里被搅得更加狼藉了，那妖怪还说要我们祭献小孩给它吃。小师傅，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去别的道观搬救兵显然是来不及了，小道士思忖再三，起身取出观里最厉害的法器随农夫下了山。

村子里空旷的晒谷场上，灰色的妖风呼呼地刮起地上的麦秆，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道士。

“妖怪，还，还不快快现形！”小道士看不清妖风里的真身，不敢轻举妄动。

妖风还是自顾自地旋转着，仿佛在等待小道士的表演。

小道士想象着师傅在身边指导自己，这一次沉稳了许多。他手举桃木剑，臂缠铜钱线，嘴里念念有词，念得都是师傅交给自己的降妖口诀。

虽然眼睛里失了少许的犀利，但是却炯炯有神充满自信，虽然动作略微的拖泥带水，但是却有模有样没有漏掉任何细节。

这时，隐匿在妖风中的妖怪突然惨叫一声，化成一股灰烟飞速地逃离了村子。

小道士听着这叫声，却突然愣了神。

村民们欢呼雀跃，祸害村子的两个妖怪终于都被赶走了，他们决定举行盛大的仪式感谢村子的恩人，感谢这个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是却有真本事的小道士。

当晚，村子里捉鸡杀鱼，载歌载舞时，却发现一直在原地打坐的小道士不见了，而且怎么也找不到。

小道士跑了，他跑到了道观的后山上。

他心里像刀割一样，每一片皮肤都感到生疼，小道士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师傅，我会好好练习法术的，你不要再这样帮我了……呜，你快好好地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师傅。”

小道士的前面，是一座刚添了土的新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