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家的小少爷离家出走了!他就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去人间逛逛,找棋圣!
要说这鲛人家的小少爷痴迷下棋,心心念念地想要找那棋圣,这还得从半年前成年时说起!
鲛人家的小少爷名鲛十,是家中最小的一只鲛人,当然这名字也就是因为他排行第十。话说他满今年满五百岁了,终于成年了。叔叔伯伯们打算送他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可这些年见过的奇珍异宝实在是太多了,他二大伯还去九天之上给他摘了一颗星星,可都没有提起他过生辰的兴趣。
那一天,他的表姐,鲛人族的二公主刚从人间回来,给他带了一个水晶球,还有一副棋子。他突然就来了劲,问:“二姐,这是什么啊?”
他二姐把棋子往桌上这么一摆,水晶球放在一侧,跟他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棋子,分黑白两色。两人各执一色,交替下在这棋盘上……”
约莫说了一刻钟,鲛十听懂了,立刻缠着他二姐陪他下棋,一边下还一边问:“二姐,这水晶球是干嘛的啊?”
她把一只手放在上面,念了一句:“左右逢源。”一瞬间,那水晶球里出现了一人。
那人一袭白衣,双眼用一条冰丝带绑着,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自己在跟自己下棋,棋盘上变幻莫测,他时而举棋沉思,时而抿一口茶……
“二姐,这人是个瞎子吗?”
二公主点了点头,道:“这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是人间最有名的棋圣,据说他一生只输过一回,就是那一次输了,他留下了自己的双眼,此后隐居在四宝棋社之中,再没有与旁人下过棋。”
“那他可真厉害啊!二姐,你说我去找他学下棋可好?”
“你?”
“对啊,我,怎么,不行啊?”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吧,这样的人,心里大多藏着事儿。而且每天都有无数人去慕名见他,都被他一一回绝了。他这些年没有踏出过这四宝棋社半步。”
“既如此,那二姐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棋子和可以偷窥他的水晶球?”
“是从一个喜欢他的姑娘手中,那姑娘喜欢了他十一年,前不久病逝,正好我在人间时曾与她有数面之缘,就取回了她的遗物,不想你却感兴趣,这不给你欣赏欣赏嘛。”
鲛十摆了摆手,让他二姐教他下棋,不再多话。鲛十入了迷,一有空就拖着她二姐陪她下棋,有时她二姐不愿,他就用他往年生日的奇珍异宝跟她二姐交换,只要她陪他下棋,那些宝贝都给她,他真的是都不肉疼一下呢!
有一日,她二姐又去了人间,他实在是闲着无聊,就学着他二姐的样子摸了摸那水晶球,然后念道:“左右逢源!”水晶球里印出来的是那棋圣的模样,他还是在用左右手下棋,这次是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
鲛十学着那棋圣的模样,在棋盘上一子一子地落下,下完一盘后就开始研究那棋圣的路数。二公主回来时,便是见到他用纸笔写写画画,然后又在棋盘上移动那些棋子的位置。她还打趣道:“难得见我们小十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情呢!”
鲛十没有说话,专心地在研究棋圣的下棋路数,这一研究就是好几个月。等到人们发现他不在时,他已经带上水晶球和那副棋子去人间找棋圣了。
他来到那四宝棋社中,整整看那些人下棋下了三日,摇了摇头,无奈道:就这棋艺,还不如我!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要是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围殴,还会给棋圣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样的话他还怎么拜棋圣为师。
第四天,他还是没有见棋圣出现在这四宝棋社之中,他就开始怀疑他二姐是不是骗他的,招来小二问,这才知道,这四宝棋社虽是棋圣的家业,可他从不过问,都是让手下的人打理,想在这儿见到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是问了店小二棋圣家住何处去翻墙了。
入夜,我悄悄地来到了棋圣的府邸门外——听竹轩,名字不错嘛,看来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他纵身一跃,翻进了这院墙之中,然后偷偷摸摸地开始一间一间地找棋圣的踪影,找他住在哪一间屋子。
找了半天,棋圣倒是自己推门出来了,他还是记忆中的那一袭白衣,他朝他招了招手,可是又想起他看不见,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许久之后,方听得他说:“夜深露重,公子还是进屋吧!”
他尾随着他进了屋,见他娴熟地点了灯,一点都不像看不见的模样,还知道我是公子,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只听得棋圣又开口说道:“不用试了,我眼睛确实看不见了,只是这么多年了,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不知为何,鲛十听了这话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觉着他从小万千宠爱在身,仗着自己是鲛人这一辈最小的,就连天上的星星也要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棋圣让他在这儿休息,为他点燃了床边的灯后自己摸索着出去了,鲛十本还想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这一夜,两人皆是辗转难眠,鲛十想拜师,却不知如何开口;棋圣从他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当初他和成鱼一起调制的香料,怎会在他身侧呢?
次日,鲛十醒来后见棋圣早已在那儿吃上了早饭,在他对面明显有一副碗筷是给他摆的,他道了一声,“早上好!”就坐下吃饭了。
饭毕,鲛十还没有开口,棋圣就率先问道:“公子身上可曾是配了香囊,这香味我好像在哪儿闻过。”
鲛十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他拿出了水晶球,递到了他的手中,他道:“我没有带香囊,不过这个水晶球,是我二姐给我的,这是一个姑娘的东西,那姑娘病逝了,东西就落到了我二姐的手中。它自带香味,我就是通过它认识了棋圣你,才来找你的。”
棋圣双手止不住颤抖,他不断用手抚摸着这水晶球,想起了过往,想到那个为他雕琢这水晶球的女子,为了让他看见,冬天上雪山去采集材料,又从春天雕琢到秋天,这才染了一身病,等他知晓时却不见了她,他声音有些沙哑,静默了很久才问道:“你可曾有什么愿望?”
“棋圣,我……我想拜你为师,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你,拜你为师,跟你学棋。”鲛十犹豫了很久方才开口说道。
棋圣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棋谱,交给了鲛十,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总有一日你会超过我的……”然后转身,就进屋了,没说收我为徒,也没说不收。
次日,棋圣让鲛十坐到了他对面,结束了左右对弈,开始和鲛十对弈,他走一步,鲛十常常要思考上一刻钟,方才慢慢落子,棋圣也不急,就喝着茶等着鲛十落子,就这样,约莫对弈了半年……
这半年来,棋圣话很少,少得几乎只能听到鲛十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鲛十是在对着墙说话呢!虽然棋圣没有认他这个徒弟,鲛十也不曾开口叫他师父,可鲛十却是真心敬重他的。早上棋圣会敲门叫他起床,饭毕会和他对弈,还天天听他絮絮叨叨,也不打断他,不觉得他烦。棋圣仿佛真的是个圣人,看透了鲛十,知道他并非普通人一般,时不时地就让做饭的大婶给他些人间的小玩意儿,做些以前没吃过的东西给他吃。
可变故就在半年之后发生了,鲛十的二姐找上了门,带他回鲛人族。走时他打算去辞行。可却发现棋圣已经没了气息,鲛十问二姐,人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二姐摸了摸他,说,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对这个世间没了执念吧,一直追寻的东西也有了一个答案吧,走吧,该回去了……
若干年后,江湖上又出现了一名棋圣,那棋艺甚至于比当年的棋圣有过之而无不及,挑战他的人皆一一战败。却听得人们传当年的棋圣有一心爱女子,他为之失去了双眼,她却为之失去了生命……
他站在棋圣的孤坟面前,呢喃道:“师父,这下我真的超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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