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最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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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9日    星期日      晴有风

起风了。手机里的天气预报软件说今日降温，果不其然。

早晨八点，虽有些清冷，但窗外的阳光洒在床上，还是暖暖的。随着走廊里大声的通话声，安安的意识开始苏醒，但仍睡眼惺忪。安安听得出，是婆婆上楼了。然后是一阵较大的开门声，身边三岁的儿子也随之清醒。

轰轰隆隆，这是一台半自动洗衣机运转的声音。安安的婆婆没上过学，年纪大了更加固执倔强，当初在家电城挑选洗衣机的时候，非要跟服务员说自己用不了那么高级的全自动洗衣机，硬是买下一台早就已经过时的半自动洗衣机。不光过时，用起来也是非常费时费力，单这噪声，也是没几个人能受得了的，连每次洗完衣服的婆婆都会变得暴躁无常。

起床了。安安给三岁的儿子穿好衣服，抬眼望了望窗外。阳光真好，但是风很大。秋风卷落叶，万物开始凋零。挡也挡不住。

此时，安安的丈夫长江已经下了夜班回到了家里，婆婆洗衣服的“工程”也接近尾声。长江看到婆婆的脸开始拉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帮着甩干。终于完工，婆婆扔下一句“长江啊，中午饭你们自己解决吧。”就下楼了。

整个过程中安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忙着安顿好儿子吃完早饭，然后在衣橱里给丈夫和儿子找出厚衣服，以备出门时用。

“昨晚捞着休息没？”安安问长江。“还好，睡了几个小时。”看长江精神不错，安安说：“要不你跟儿子出去玩会，我还有一堆衣服没洗，然后在家给你们做饭。”上午九点半，长江裹了裹外套，带着儿子出门了。

这么好的阳光可不能错过，安安把被褥都晒在了阳台上。然后把牛肉、带鱼从冰箱里拿出来化上。刚想将泡好的银耳入锅，却发现几天前的砂锅没有洗刷干净，里面竟然长了毛。“哎。”安安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安安和公婆同住，因自己工作繁忙，家里多亏了老人，可是婆婆之前日子清苦，生活上不讲究，邋遢惯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安安呢，父母虽然只是普通的银行职员，但都爱干净，母亲甚至有些洁癖。说不得，道不出，安安想把这个小家收拾得干净整洁，可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在不忙时或者下班后自己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整理。

银耳入锅，又备好了百合和莲子。秋天干燥，安安想让家里人吃得舒服一些。“土豆炖牛肉，再蒸点大米饭，儿子爱吃。”安安嘟哝着。可是低头一看，电饭煲也需要再次清理。

衣服太多，只能用那个半自动洗衣机分两次洗，还要手动加水，手动甩干。一上午，安安忙得不亦乐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11点，长江带着儿子回来了。安安这边，大米饭刚刚蒸好，银耳莲子羹刚刚炖好，土豆炖牛肉还来不及做，衣服终于全部晾在了阳台上，可是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这腰疾，是安安三年前顺产时落下的病根。

长江做饭还不错，安安简单交代了几句，在床上躺了一下，看了眼手机。

“光知道看手机，怪不得你连个饭都做不出来，一上午光玩手机了！”长江在厨房里看见了安安，一个人嚷道。

“我这是刚拿起手机来。”安安只说了这一句，可是心却一下子凉透了。这些年来，安安逐渐习惯了沉默。她不想解释，对于不理解自己的人来说，解释再多也无用。而且解释的时候，很容易演变成吵架。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洗衣、刷锅、做饭，连口水都没顾得喝，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一下的安安，在丈夫眼里竟然是玩了一上午的手机。“呵呵”安安冷笑了一声，看着厨房里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二年的身影，竟一年比一年陌生起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上车钥匙，夺门而出。

枯黄的叶子飘落在了前挡风玻璃上。汽车呼啸而出，满地的落叶在身后起舞。深秋了，树再也没有能力挽留。

没有眼泪，没有吵架。这些年来，安安的心已被打磨得越来越坚硬。孕8月，因一件小事与长江发生口角，长江把临产在即的安安一个人仍在深夜的大街上。冬日的大街，寒冷，寂静。月子里，守在一旁的长江看着安安说：“我烦你了。”让在月子里的安安流了好多泪。安安想学烘培，长江说你做了也没人吃，安安做读书记笔记，长江一声冷笑：“呵呵，写这个有啥用啊。”

长江呢，这些年做过家教，办过招生，卖过衣服，炒过股票，可是没有一样能坚持下来。衣服不好卖，都低价处理给亲戚。股票行情不好，这几天又跟安安吵着不玩了。安安耐着性子劝说，可心想，这个男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安安和长江是大学同学，长江是安安的初恋。大学期间，安安虽相貌平平，却也清秀伶俐。长江对安安体贴有加，安安留校考试，长江陪着，安安喜欢吃什么，长江偷偷在宿舍里做，因为这个，长江还被辅导员通报批评过好几次。长江陪着安安在合堂里学习学到很晚，一起拿奖学金，让那些单身狗们羡煞不已。毕业了，安安和长江均被评为省优秀毕业生，分配到同一个单位。然后理所当然地，订婚、结婚。

大学里的初恋步入婚姻殿堂，应该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可是，究竟是什么改变了爱情原来的模样？安安想不通，她把车开到了湖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儿子出生到现在，长江总以太挤、第二天还要上班等等为由，没有跟安安和儿子睡在一张床上过。可是安安想着，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在一米五的床上，也没觉得多挤啊？儿子出生以后，安安没有跟长江单独出去过一次，好几次安安都说两个人单独出去看场电影、爬次山，长江虽然嘴里答应，可迟迟没有实施。理由无非是安安公婆年纪大了，平时看孩子已经很辛苦了，周末再看孩子太累了。等等。可是安安也想和丈夫有独处的时间，哪怕是短短的半天啊。

还记得安安通过自己的努力竞聘到部门副经理以后，长江愈发敏感。有一次安安陪领导吃饭晚回来了一些，长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直接冲到了安安领导面前大喊大叫。那个场景，安安恨不得找个缝立马钻进去。她不想看到曾经和自己你侬我侬的爱人变得如此面目狰狞。那是今年安安第一次流泪，没有声音的，一个人静静地流泪。

后来长江说：看到安安进步了，自己心里不安，所以才变成那样。早已心灰意冷的安安根本听不进去，只想着让年幼的儿子别受到影响就好。可是敏感如她，儿子早已洞察。

去年安安因一件小事闹了一点小脾气，长江和婆婆不依不饶，守着儿子。那次对儿子造成的影响持续了将近一年，儿子性格刚刚好起来，安安怎能重蹈覆辙？

改变自己远比改变别人容易得多。去年的事确实因安安而起，可是这一年多，安安不作、不闹、不吵，对婆婆也是毕恭毕敬。婆婆做得不好的，大不了自己再干一遍。婆婆说得不对的，就当是自己没听到。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小脾气，安安稳稳地跟长江过日子。安安时常对长江说：我已经改变了很多，而你，却迟迟不前。安安为了这个家早出晚归，时常加班，在长江眼里变成了不顾家的表现，长江还在每天跟自己算计着谁看孩子的时间更多一些。安安想亲自为家里人做些好吃的，在长江眼里却变成了没人碰的垃圾。安安想多读点书，把工作再提升一步，在长江眼里却是那么得不值钱。安安想，这是不是就是婚姻里最坏的模样？不是不再爱你，而是你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不可理喻。

互相包容、互相理解、学会珍惜，这些道理安安都懂，可仍忘不了长江说过的那些刺耳的话语。

秋风起，湖面波光粼粼。春去秋来，年末将至。一年又一年，可是这样的日子该如何继续？起身，安安裹紧了大衣，上车，却不知开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