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愤青，有些只是愤怒的屌丝而已。
（三十二）愤怒的屌丝
文|菀柳青青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屌丝当然也不例外。抠抠索索的屌丝也有很豪爽的时候。
半个小时后，石旭峰觉得这里的免费网络不是很稳定，决定换另外一个地方继续蹭网。经过一家药店的时候，石旭峰从容地走进去，买了两瓶饮料，然后在营养品那瓶转了一下，拿起一瓶维生素药片，“我家里的那瓶快吃完了，带一瓶回去。”
看到标签上的几个字“排毒养颜”，我说，“你妈妈也是该保养一下了。”
石旭峰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买了自己吃的，就我妈那形象，吃了也没有用。而且她那么小气，怎么舍得吃这种东西？”
我冷笑地说，“也就你舍得。”
石旭峰摆了一个pose，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成八字，放在下巴下方，模仿多年前某个香港明星做牙膏广告的姿势，眨眨眼睛，阳光灿烂，“那当然，所以我才能一直这么帅啊！难道你没有觉得，和我站在一起，别人都很羡慕你？”
这种不要脸的自我感觉良好，让我突然觉得很恶心。
如果说他有什么优点，也就是五官堆砌的比较好而已。如果回到十年前，或许他还有机会凭自己的脸找个富婆吃软饭。但是以他现在的年龄，和他身上浓烈的屌丝气息，我宁愿被人嘲笑为齐天大剩，也绝对不会把他带到公众面前。
他的存在唯一的理由，是因为我迫于向老妈交差。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叹，这真是屌丝们的好时代。无论你多屌，总有一个大妈急切地将她的亲生女儿当做库存积压产品硬塞到你的手中。
石旭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收银台上，从钱包里拿出医保卡。只有这个时候，屌丝石旭峰才拥有那种不用理会价格的从容。其实这些东西在别的地方也买得到，而且药店的价格明显比外面要贵些。他说，“反正是刷医保卡，卡里的钱不用白不用。”
我说，“医保卡不是这样用的吧，万一哪一天生病，医保卡还是用的上的”。
石旭峰一脸不屑，“医院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虎狼似的，就算是一个小病，不管你卡上有多少钱，他们都会想办法给你掏空！”
我从小没少进医院，没少接触穿白大褂的人，但从来就没有觉得医生这个群体就是拿着手术刀的刽子手，我无法想象石旭峰与这个群体的仇恨是怎样形成的。
话说我之前还是很喜欢愤青的，尤其喜欢读那些犀利的文字，读起来让人热血沸腾。但是毕业多年后，我发现，周围大多数的愤青完全没有了文艺气质。他们总是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社会不公，任何事情总是来一句阴暗的评论，没有逻辑，只剩下刻薄，还自以为思想深刻，见解独到。
所谓的愤青，有些只是愤怒的屌丝而已。
这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让石旭峰的不堪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我面前，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从药店出来，我语气平淡地对刚刚拎着袋子跨出店门的石旭峰说，“我们谈谈吧。”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谈谈吧”，不是一个好预兆。石旭峰脸色有一丝变化，显然，他预感到了，似要躲闪，没有停留，只管往前走。
我紧紧地跟上一步，“这个问题回避不了，迟早要面对。”
见我态度坚决，石旭峰也十分干脆，转过身来，猛跺了一下脚，“你想怎么样？想结婚？我没钱。如果你能拿出个十万八万，我马上能跟你结婚。没有，那就免谈！”
他如此直接，倒让我一时错愕。我明白了，他以为我是在逼婚。本来我还在思考该怎么开口，让语言委婉些，但是现在他自己跳跃性地将话题引导到了雷区，似乎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见我没有回答，石旭峰有些不屑地说，“我就知道你也没钱。你没钱跟我提什么结婚？”
这种混账语气，点燃了我长时间的窝火气，将我的愧疚感一扫全无，我语带讽刺地说，“原来我还需要赔上个十万八万才有资格去你们家当牛做马啊？”
石旭峰愤怒了，手上的袋子摔在地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又不漂亮，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我家里要是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还轮得到你这样的货色？”
“你又不漂亮，凭什么……？”，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叫嚣。很多男生在面对相貌平庸的女孩子的时候，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所以，在被拒绝的时候就会觉得难以接受，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这样愤慨时，我气急败坏，直接一个字，“滚！”。后来就渐渐的不以为意，微笑地看着对面的猥琐男，看着对方的愤怒慢慢变成愕然，惊恐，然后落荒而逃。我真的不是玩行为艺术，我真的只是觉得很可笑，一点都不生气。我宁愿记恨一只流浪猫的不友善，也不愿意跟这些人计较。
石旭峰捡起地上的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我内心很不是滋味。我曾极力克制自己的委屈，曾极力忽略那些扎心的条件，自降身段去适应，可是，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想起了正雅说的那句话，你自己伏在别人的脚边上了，别人为什么不踩？不踩还觉得对不起你。
石旭峰渐渐走远，有个声音在我内心响起：你的作业呢？
千辛万苦做的作业，临到要交差了，却突然决定一把撕烂，我也是攒足了勇气才下得去手的。
看着石旭峰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感觉背后有来自老妈的绝望而怨恨的眼神，在初冬的冷风中，一股寒意从我的脚下串到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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