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面包和爱情，一个也没有
文|菀柳青青
石旭峰离开后，我转身慢慢地往回走。到家的时候，盈姐在房间里收拾她的衣服，要换季了，衣柜要重新整理，大床上堆满了各种衣服。
神色凝重的意佳将我拉倒我住的小房间里，关上门，开门见山，“你自己觉得这个人行吗，你看得到未来吗？”
我摇头，“不敢想象。”
意佳叹了口气，“大写的绝望啊！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一个家里，总要有一个人承担生活压力。如果你真的和他在一起，那么那个承担生活压力的人就是你。你想一下，你有这个能力，负担一家人的生活吗？你能过的了这样的生活吗？”
我微冒冷汗，摇了摇头。
“抛开这些不说，就算你下决心和他一起过苦日子，也要看值得不值得。他了解你吗，欣赏你吗？他真心对你好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主动给你夹菜，其实只是是为了表现而已，别以为人家真的关心你。毕竟人家那么大的年龄了，这点小心机还是有的。”
我还是摇头，“我们谈不上感情，只是凑合而已。”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石旭峰了解我，也没有想过去了解他。
意佳有些气恼了，“面包和爱情，总要有一个！两个都没有，完全不值得！你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你看，盈姐都比你强些！她一个初中学历的离异女人，都知道要找好一点的。”
我表示无奈，“我现在被家里逼得太紧，马上要快过年了，我必须找一个人先应付一下，至于以后，我没有想那么远。”
“你这是饥不择食！”
所谓饱汉不知饿汉饥，处在完全不同的环境，是无法了解另外一个人的悲哀的。我选择石旭峰，只是急于应付老妈，慌不择路。
“我别无选择。如果眼前有一杯白开水和一杯毒酒，而我必须喝下其中一杯，我只得选择白开水。对我而言，石旭峰就是白开水，虽然寡味，但安全无毒。其他人居心叵测，我不想饮鸩止渴。”
“你回避詹辉辉，是因为他居心叵测？” 意佳很不满地看着我。
媒人往往把自己介绍的人当做作品，对这个人的否认，在媒人看来就是在否认她自己。意佳的不满，合情合理。
其实我说的不是詹辉辉。我感觉他不愿意出现在选项中，所以他很早就被精简掉了。
以我这样的年龄，周围热心肠帮忙引见的人不少。我并无任何可以拿出来的资本，看起来还有些钝钝的，加上大龄剩女这一标签，给人很容易上手的错觉，所以我身边一直不缺少用心不良的人。
詹辉辉是意佳本科时候的学弟。一年前，在意佳的撮合下，我们开始联系。意佳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詹辉辉时，大肆铺陈他的众多优点。我一脸不以为然，因为我知道，后面会出现一个“不过”。多年面对热心人牵线的我，早已熟悉了这种套路。
果然意佳话锋陡转，“不过，就是个子有点矮。”
牵线搭桥的人一般都会扬长避短，但凡一点点优势就大力地描述，说到缺点，则是另外一种画风，委婉含蓄。她们口中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很可能是个矮胖冬瓜，她们说“个子不高”，就是矮，她们说“有点矮”，完全可以直接联想一下霍比特人。
鉴于意佳是我的表姐，而且她一向眼光比较高，所以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希望，问了一句，“大概多高？”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意佳底气不足的样子，“一米六八。”
好在她没有说一米七，这是我最痛恨的一个数字。我见过好多袖珍身材的男生，高矮参差，却都自称身高一米七，所以我觉得这个数字真是太魔幻了，想象空间很大。相比之下，我觉得能给出一个比较精确数字，就算是比较靠谱的了。
电话中联系了一段时间后，感觉正如意佳所言，詹辉辉给我的印象是睿智，幽默，而且我们有不少共同话题。一个多月后，我们就开始了线下的发展。
第一次见面，约在我住处附近的武昌江滩。同样是江滩，这个武昌的江滩和长江对岸繁华喧闹的汉口江滩完全是两样的光景。稀稀拉拉散步的人，以大叔大妈居多。要在这里找到出约见的目标，很容易。
见到站在树下的詹辉辉时，我大受打击。一米六八？一米六吧？别人坑我早就习惯了，可是意佳，连你也坑我？
我内心里似有一股气压往下沉，脸上强装无谓。
好在詹辉辉在我心目中的其他优点都还在，我也努力的克服这个障碍。见过几次面之后我发现，他比较会搭配衣着，在颜色款式上比较讲究，加上那种从容的气场，如果没有旁人对比，常常会让人忽略他的身高劣势。
只是有一次，我们吃完饭后他去吧台付款，当时有两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生站在他旁边，三个脑袋的高度连成的那个深V形，如一个锐利的铁锥，刺在我的心口上。
我立刻鄙夷自己，鄢小漫，你还想怎样？除了身高这唯一的短板外，人家其他方面都符合自己的要求。这么多年来，能遇到几个这样能有意愿去认真了解你的？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我强压内心的那点委屈，维持着和他的来往。但是后来，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电话联系不算频繁，一般是在晚上10点之后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在外地出差。有时候看见他手机QQ在线，我发过去信息，一会后头像就暗了。
曾经好几次都是在我就要对他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及时地出现，重新给我希望。而且，我们一同外出的时候，他总是把手机调成静音，然而却时不时地看一下。
越来越多的细节在告诉我，他脚踏两只船，或许不止。
我越来越觉得很难看透他，不知道他的这些行为到底是出于自负还是自卑？
我不喜欢过于复杂的人，如果我觉得看不透，就会果断放弃。
意佳说，“我不知道詹辉辉是怎么样的心态，但是我可以肯定，你是因为自卑。”
意佳坐到了我斜对面的小沙发上，她喝了一口水。在杯子被放下的那一刻，我知道，说教轰炸模式马上就要开启了。
她的语气里，除了恨铁不成钢，还有傲慢尖刻。
你自卑，所以你选择逃离，然后就选择了一个不会让你感到自卑的人！面对好的，你没有自信，所以只能选择差的。可是你的屈尊，换不来基本的尊重。那个你看不上的人，他选择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是啊，我曾经遇到过自己心仪的人，却因为不够自信而刻意躲避。在这几年遇到的相亲对象中，条件略好一点的，都会让我有些心虚。到现在，能供我选择的只剩下像石旭峰这样的平庸之辈了。
我神色渐渐悲凄，意佳却以痛打落水狗之势，乘胜追击。
其实这和去商场或者超市买东西是同样的道理。那些经济实力雄厚的，有资本的人，他们会选择自己中意的，不会在意价格。而那些经济条件差的，最在意的就是价格。你以为他们不想要好一点的东西吗？他们内心里无比奢望，但是买不起，所以只得选得价格低廉的！
我看着自己一身从淘宝上买来的衣服，自惭形秽，低下头来。
刚毕业在深圳的那几年，每月工资不多，还要按期还助学贷款，但是那个时候舍得花钱。而现在回武汉之后，拿着只有原来一半的月薪，而且开始有了忧患意识，所以花钱谨慎了许多。价格，变成了是否买下一件物品的决定性因素。受现在这些刚毕业的同事们的影响，我也开始在淘宝上买衣服，于是衣品一下子回到了毕业前。在买鞋子的时候，百丽，红蜻蜓之类直接略过，直奔达夫妮，旁边的鞋柜。
我不是不想买好一点的，只是囊中羞涩，无力支付而已。
意佳的言论，好像揭开了遮羞布一样，让我的不堪大白天下。
“但是买了廉价品之后，他们一般都不会珍惜，因为这个不是他们要想买的，只是他们买的起的而已。对于付出代价比较小的东西，人往往不会怎么珍惜。就像你花几百元买了一双原价几千元的打折的鞋子，你不一定会珍惜，因为只花了你几百元。如果是花了几千元钱，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意佳连番轰炸之下，我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力。
见我的脸已经开始发烫，意佳的语气算是略有缓和，“你要学会爱惜自己，尊重自己。第一步，把自己打扮好一点，这样就自然就可以抬高了一点身价。你看超市里的那些商品，其实很多都是卖包装而已。”
意佳瞟了一眼我身上的廉价衣服，“像你这样朴素的，没有卖相，只能任那些实力差的人挑选了。”
天生没有相貌身材优势，在劣质衣服包裹下的我，黯然无光。经常被街边发小广告的人拦住，“附近电子厂招聘，工资一千八呃！”或者是，“自考大专，包通过！”
想到这些，我悲从中来，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意佳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
选择一个男人就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你如果和他在一起，可能你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面包和爱情，总得要一个吧！我的意见呢，是果断分手。但也只是我的建议而已，还是得你来拿主意。我也知道舅妈那边给你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但这是你的生活，你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意佳停了下来之后，我带着探询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说，“他走的时候问我下周有没有时间，去他家一趟。”
意佳有些不以为然，随口回答，“那你就去看看吧，去了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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