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是个孤儿,最后一次见她,大概是在2002年,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也是她成为孤儿的第二年,而那一年之前,她至少还有一个妈妈,以及还未出生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流着眼泪,吐着烟圈儿,那是我对她的最后的印象。
1
梅子的妈妈是个苦命的女人,在男人意外死亡之后独自一人拉扯梅子长大。本来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可是在梅子上小学三年级时候,妈妈突然带了一位叔叔见她,对她说:以后这是你爸爸。
三年级的女孩子,什么都明白,这位看上去很和善的男人,马上要成为她的继父了。
梅子望着那个男人炙热的眼神,怯生生的叫了声:叔叔。他突然如释重负一样,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或许他能照顾妈妈,也会对我好的。”梅子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个男人。她甚至幻想着,妈妈再也不用辛苦干活了。
2
他们只领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
男人说:仪式而已,我们不要了吧?梅子妈妈说,好。于是她带着梅子搬进了男人的家。
刚开始的时候,梅子的继父对她很好,给她买各种漂亮的裙子,在那个年代的乡下,梅子的吃喝用度堪比城里的小公主。
就连很“贵重”的穿手绳的小珠子小铃铛,梅子每次买都是整盒整盒的买——年少时候的公主梦,做亲手一个傣族姑娘穿的那种衣服,当以后的嫁衣。
梅子天天都是开心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奔跑,在空中晃来晃去。
3
那半年,梅子的妈妈也是幸福的。
她再也不用像个男人一样去干活,每天只需要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女儿,她对这个男人很满意,她也知道男人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她理解他,也想早点怀上。
可是,天不随人愿,在他们结婚半年之后,梅子妈妈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风言风语说男人不行,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不能怀孕,男人有问题。
男人着急了,终于没有之前那样温柔那样善解人意了。他开始迁怒于梅子,有时候甚至还会打她。
而梅子的妈妈,天天叹气,就算那个男人动手打了自己,她也只说是自己磕的。
4
梅子妈妈偷偷去检查了身体,医生配了药,当然,药是给男人吃的。
她把药做到食物里给男人吃,不动声色地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就算被男人打,她也忍气吞声,因为她觉着,不会再有人接受她和她的女儿的,她甘愿接受这个男人的暴躁。
又过了半年,梅子妈妈终于怀孕了。
男人也不再打她了,开始像之前一样对她好,各种好吃的都给她。而且对梅子的态度也好起来了,不再打骂她。
又过了几个月,他们托人去医院查了一下,是个儿子。那个男人非常高兴,天天计算着日子,算着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儿子。
梅子妈妈的家庭地位一夜暴涨,洗衣做饭都不让她做了,就算偶尔打个喷嚏,那个男人也会很紧张的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一点闪失。
梅子真心替妈妈高兴,只要妈妈幸福了,她就开心。
5
秋天,是万物成熟的季节,是瓜熟蒂落的季节。
机缘巧合,男人遇到一个摆个小摊儿给人算命的江湖术士,那个算命的说,他的孩子要在秋收之前顺产,以后会成为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一生衣食无忧。
男人心想,自己并未对他提及自己要当爹这个事,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是否真的是位“仙子”?思前想后,他开始深信不疑,认为这个算命的是仙人,能通神灵,把他的话当圣旨。
回到家之后,他跟梅子妈妈盘算着在秋收之前把孩子生下来。梅子妈妈不同意,因为距离预产期还有三个月左右,如论如何也不能提前,更何况还要顺产。
但是男人像着了魔一样,要求梅子妈妈必须听他的,在秋收之前把孩子生了。
梅子妈妈不同意,他就去打梅子,男人威胁她说,你不让我见我儿子,我就打你女儿。
6
梅子妈妈最终还是妥协了。
男人开心的带着她奔跑于医院,打催产素,吃催产药。
见梅子妈妈还没有要生的征兆,男人急了,也使出了“杀手锏”,他找了辆三轮车,让梅子妈妈躺在车上,他开着车子在乡间泥泞的路上飞奔——他认为这样疯狂的颠簸,会让孩子剥离母体,早点出来。
梅子妈妈就是在这颠簸中进了医院,男人非要顺产,坚决不允许刨妇产。
最终,一尸两命。
7
梅子赶到医院的时候,疯了一样的撕扯那个男人,喊着: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
男人甚至没有滴一滴眼泪。办完丧事一周,男人就把梅子送回了外婆家。
在那一周,梅子学会了抽烟,也偷偷喝酒,她说她不想清醒。也就是那一次,梅子跟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跟我们道别,说这辈子有缘再见。我们劝她好好或者,她说放心她不会去死的。
我们最终没有再见过面。好想再抱一抱她,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8
其实,那个所谓的江湖术士,并没有那么神奇,那天,他只不过是瞥见了男人新买的小孩衣服,根据男人说话的语气神情,再加上男人的年龄也到了当爹的岁数,他随便一说的“孩子要在秋收之前出生”。哪怕江湖术士并没有说“今年秋收之前”。男人还是信以为真。
一句话,一个魔鬼,葬送了两条生命。毁的不仅是妻子和老婆,而且还有梅子的一生。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是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他们隐藏的太好了。
你想为他生儿子,可是他想要你的命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