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闺蜜的丈夫去世了,就在三个月前。
闺蜜是那种娇小柔弱,惹人怜爱的女人,婚后一直被丈夫宠着,丈夫苦活累活都抢着干,只让她在家做做饭、带带孩子。
闺蜜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这个男人,看中的就是他的体贴入微。然而,结婚六年不到,丈夫突然就去世了。
我放心不下,买了一张火车票,到闺蜜远嫁的小村庄去看她。
我从小就认识闺蜜。她不是一般的怯弱,天黑就不敢出门,害怕见陌生人,一条摇着尾巴的狗都能把她吓哭。
别人的胆量会随着年龄增大,而闺蜜的似乎不会。
上高中时,我妈晚上煎薯粉饼,我知道闺蜜爱吃,便跟她说:“夜里到我家吃薯粉饼。”
我们家在同一条街,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夜里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有户人家院里养了一条狗,听到路人的脚步声,便会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晚上,我在家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人,便捧着热乎乎的薯粉饼直接去她家。
她见到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担心狗会窜出来……”
铁门紧锁着,狗怎会跳出来,我顿时无语了。
再次见到闺蜜时,她剪着齐耳短发,脸色憔悴,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这都是被生活给煎熬出来的。
凌晨三点钟,别人都在睡梦中,她却踩着一辆破单车,咯吱咯吱地穿行在黑夜里,载着收割的青菜去跟菜贩子讨价还价。
丈夫在世时,可舍不得闺蜜吃这番苦,凌晨卖菜的活,全揽在自己身上。不曾想到,丈夫会在茫茫的夜色中迷失。一辆不长眼的摩托车,猝不及防地把他撞飞,飞往另一个世界。
来不及吞咽浓浓的悲伤,闺蜜已经跳上那辆破单车,像丈夫一样骑向漆黑的村道,穿过阴森森的树林,还要经过一片荒凉的墓地,最后才到达蔬菜贩卖中心。
闺蜜说,每次凌晨出门,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林子里树叶沙沙的抖动声,脖颈就凉嗖嗖的,心跳快到嗓子眼了,生怕黑暗中闪出什么鬼怪。
然而,鬼怪没见着,却遇到了比这更可怕的。
那阵子,闺蜜想多挣些钱,好送女儿去上学,经常跟菜贩子在价格上争论很久。一天,闺蜜卖完菜,别的菜农都走光了,她独自骑着单车行驶在路上。
天气很冷,又下着大雨,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树林中忽然窜出一个黑影,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拦住了闺蜜的去路。
闺蜜脸色一变,慌忙刹车,把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声音微微颤抖:“都给你了,放我走吧。”
歹徒接过钱,阴笑一声,拽着她往树林里拖。“啊,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闺蜜挣扎着,惊叫着,哭喊着。争执之中,刀子划破了闺蜜的手臂,血染红了衣服。
这时,前方出现一道橘黄色的灯光,摩托车的声音渐渐逼近,歹徒才放开闺蜜,跳进树林跑了。闺蜜也顾不上流血的伤口,忍着疼痛,骑上单车,飞一般地离开。
女儿知晓此事后,凌晨出门时,抓住单车后座,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
女儿哭着说:“妈妈,遇到坏人怎么办?”
闺蜜故作轻松地说:“妈妈把车子骑得飞快,坏人追不上的。”
女儿仍旧死死地抓住单车不放。
“不信,妈妈示范给兰兰看。”
女儿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松开手。
闺蜜抓住时机,脚下一踩,骑着单车冲进漆黑的夜色。
骑出好长一段距离后,才把车停在路边,伏在车头放声大哭起来。
她突然很想念逝去的丈夫,想念那个笑着为她冲向黑夜的男人。而今丈夫不在了,轮到她承受起生活的磨难,为女儿抵挡住外面世界的黑暗。
她不敢哭太久,怕去晚了青菜会掉价,快速地抹干眼泪,用力踩着单车,奔向阴森森的树林。
若非闺蜜亲口告诉我,我绝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胆小、脆弱的女人所经历的一切。
叶名说,女人固然是脆弱的,而母亲却是坚强的。现在想来,不无道理。不管是再脆弱的女人,只要内心充满母爱,就会瞬间变得坚强起来。在孩子们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就算牺牲了自己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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