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煞渔村无畔岸,茫茫杨柳蒹葭。雨余秋涨没汀沙,惊鸿投别渚,浴鸟坐沉槎。残日篱头晒闲网,垂髫来卖鱼虾。得钱沽酒径人家,一声横笛外,烟火隔芦花。”
这一首“临江仙”乃元代诗人张翥所作,诗中所绘渔村美景,卖鱼沽酒,吹笛赋歌的情景,着实惬意之极,世人喜其词潇洒恣意,意境高远,一时流传甚广。中皇山剑侠之事迹,便始于这样一个,美丽的小渔村,但具体年代已不可考,只知比张翥所处的时代,要久远得多了。
一阵豪迈洪亮的歌声,飘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唱的是一支乡村渔歌,歌词虽显粗鄙,但曲调却颇为婉转动听。歌声发自上百艘帆船之中,船上数百个汉子,边和歌大笑边奋力摇桨,乘风破浪驶向海岸,当真是百舸争流,豪气千秋。这些人或赤脚光背,或短裤肥衣,皆是渔民打扮,分属福建东海之滨的几个渔村。
时节已至九月中旬,今日秋高气爽,暖风和熏,正是一年一度的“开渔节”,为期三月的伏季休渔期,终于结束了。清晨码头上人潮涌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伙儿举行祭海仪式后,人人兴高采烈,纷纷出海捕鱼。附近海域鱼类丰富,休渔期间,鱼群更得以繁衍生息,是以所有渔船,今日都收获颇丰。
到傍晚时分,便鸣炮收网满载而归,大家兴致激昂,高声合唱渔歌,大庆丰收之乐。不想归途中,恰遇涨潮海浪,众多渔船顿时剧烈晃荡,起伏不定。海面波涛汹涌,很是雄伟壮观,船儿随波逐流,似随时沉溺,却始终平稳无恙。船上皆是老渔民,驭船技艺精湛,飓风大浪尚且不惧,何况小小潮汐风波。
众多渔船反倒趁着潮涨之势,如离弦之箭,迅速驶向海岸。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其中一艘帆船一阵剧烈摇晃,似乎撞上了什么沉重异物。海水顿时灌入船舱,海面快速升到船身吃水线之上,险情万分紧急。木船上共有五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个十六七岁,长身玉立的少年,剩下三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壮汉。
此刻,大家满脸都是吃惊之色,三个大汉在木船中,东倒西歪,不时撞到手脚脑袋,那中年男子和少年,却有一身武功,都紧抓船舷和桅杆,使出“千斤坠”功夫,用力定住身形。那中年男子满面沧桑,胡子拉碴,但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潇洒之态。此刻他两道剑眉挤作了一团,大吼道:“大家莫要惊慌,快用木桶将海水舀出,快!”
少年和三个大汉,都是常在海上厮混之辈,乍遇事故不免吃惊,此时都已冷静下来。五人一面抓紧船舷稳住身形,一面用木桶迅捷异常的将海水舀出。但海水灌入极快,远超舀水速度,船身摇摇晃晃,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尽管五人水性绝佳,但在海上风浪中游回岸上,自问并无此等本领。
五人浑身湿透,焦急的向四周渔船大喊求救,周围几艘渔船,早已看到了此危急状况。大伙儿都奋力摇桨,努力靠近这艘渔船但一来距离较远,二来风浪太急,一时竟无法靠近。那少年身材欣长,模样极其英俊,双眸漆黑如墨,透出一股坚毅神色。他年纪虽小,神情却很镇定,尽管难以稳定身子,仍在船上仔细勘察一番。
只见船头撞破了一个大洞,一大截墨绿色的巨石,竟然穿透船板嵌入了船身,那巨石十分沉重,加上周围空隙不断进水,连带着渔船正自慢慢下沉。那巨石生满了墨绿色的海藻,缠绕着一些海草之类的植物,它牢牢的嵌入船身,丝毫没有掉落的迹象。少年双手按在巨石之上,只觉入手十分滑腻,他将海草扯去,刮掉了一些海藻,露出了绿青色的石皮。
然后猛吸一口气,力运双臂使劲推那巨石,却是纹丝不动,中年男子见状出手相助,二人合力用尽浑身力气,仍然不见奏效。少年不禁笑道:“义父,咱爷俩儿合力一推,少说也有五百斤的力道,这破石头连动也不动,看来大伙儿真要下海喂鱼了。”一个大汉急道:“武灵,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你们爷俩武艺精湛,也推不动这巨石,便是再加我们三人也没用了。”
另一个大汉边使劲舀水,边气喘吁吁的道:“是啊……还是省点儿力气舀水吧……船马上要沉了,我可不想下海喂鱼。”第三个大汉连连点头称是,手中木桶舀的更欢了。正在此时一艘比己船,大了两倍有余的高大帆船,竟然突破风浪,靠到了近处。船上二十多个汉子尽力稳住船身,一个五十岁左右,头戴斗笠的男子,向中年男子,大声叫道:“赵晗贤弟,可是撞到了暗礁?船身漏水了吗?”
赵晗闻言大喜道:“原来是王渊大哥,这可太好了,你可是村里的大户,你的船救人最合用了。今日颇为倒霉,没撞到暗礁,却被一块巨石撞破了船身,挣脱不掉,这巨石十分沉重,船马上要被墜沉了。”王渊向那巨石定睛一看,只见那巨石裸露的部分,竟雕刻着一些古朴的纹饰,虽被海水腐蚀的模糊不清了,但也能勉强辨认。
他忽然满脸喜色道:“哈哈,你们真是走了狗屎运,这可发了大财了。”赵晗等人满脸诧异,不明所以。王渊不及解释,他急命船上大汉放下绳梯和拴着铁链的拖钩,大声道:“赵贤弟,快将拖钩挂住你的渔船,然后上我的船,事不宜迟,不然要去海里捞你们了。”赵晗闻言大惑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他将放下来的拖钩,挂在船体的铁环上,便和赵武灵等人一起顺着绳梯,爬上了王渊的大船。
船上众人都出手相助,赵家父子连声道谢,王渊伸手一拍赵晗肩膀,哈哈笑道:“贤弟我可救了你,咱们十几年比邻而居,酬谢无需多提,但好酒还是要喝的。”赵晗笑道:“放心,几碗黄汤少不了你,但大哥说我发了财,却是何意。”王渊神秘一笑,道:“贤弟有所不知,那巨石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口古代石棺。”
船上众人都大吃一惊,赵武灵道:“大伯,你可别胡吹大气,这海里怎会有棺材呢?”王渊道:“贤侄,这有什么稀奇,这是一种海葬习俗,历史十分久远,你们可曾听过海葬的起源吗?”众人相顾茫然,都摇头不知,王渊手捻胡须,得意的笑道:“早让你们多看书,据文献记载:‘海葬最早起源于海盗,是海上最古老的哀悼仪式。
最初的仪式十分简单,以小船载尸,挂上风帆,乘着落日的余晖,渐渐西行,任其在大海中漂游,后来在逐年的演化中,渐渐被军队所采用。’军人战场厮杀,马革裹尸,那是说在陆地上。若是海上出征,自然不能用马革裹尸,他们驾驭巨大的战船,在苍茫的大海上,一走便是数年。
人死之后,尸体很快腐烂,绝不允许把尸体带回陆地,只能实行海葬。一般小卒战死,都是直接抛入海里,若是将军不幸战死,巨船上专门为他准备着石棺。将尸体放入棺中,再放入许多金银财宝陪葬,最后将石棺推入海中,石棺慢慢沉入深海,永远埋葬在了海底。”赵武灵惊奇道:“如此说来,咱们撞上的巨石,竟是一口古代将军的石棺了!”
王渊道:“这倒不好说,也可能是别的身份,毕竟后世此种风俗并不盛行了,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它是口石棺,我却十分肯定,因为我看见它表面有些模糊的纹饰。三十年前,咱们周边的渔民,也曾在附近海域,打捞上一口石棺。我曾亲眼所见,石棺上也雕刻着一些古朴纹饰,打开棺盖后,里面除了有些人的烂骨,还有许多金银冥器。那几个渔民发了大财,最后都搬到繁华的福州去了,我当时映像十分深刻。”
船上众人听的啧啧称奇,都完全相信王渊所言,心情变得极为兴奋,恨不得马上将那石棺打开,瓜分里面的金银财宝。赵晗却仍是不解道:“原来巨石上竟刻有纹饰,刚才情势紧急,我倒没有理会。可是,若真是石棺,须该沉在海底才是,却为何会撞上我的渔船呢?”王渊道:“汪洋大海深处,时常暗流汹涌,今日又风浪大作,这石棺被卷将上来也不稀奇。不过能恰好撞破你的渔船,也真是奇巧无比了,现下也不便拉上来查看,到底是不是石棺,等回到岸上自然便知。”
众人急于一探究竟,也不再多言,大伙儿掌舵扬帆,和上百艘渔船一起,乘着海潮迅猛疾驰。王渊的帆船结实巨大,即使拖着赵晗的破船,和那沉重石棺,速度也丝毫不慢。一个时辰之后,在太阳落入海平面之前,大家终于远远望见了海岸线,和一座绵延百里的青山。此山雄峙于东海之滨,以“山海大观”闻名于世,便是传闻中的“太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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