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偶,时代变迁,化作尘土,归于死寂。」
当年历的齿轮再一次磨去满身锈迹斑驳,开始再度缓慢开合之时。冰封般的时间霎时解冻了开来,封存在雾气中的城市恢复了生机。迷茫的人偶们睁开了尘封的双眼,抬起卑微的头颅,无意识的四处张望着。一道道目光向着无尽的穹顶射去,却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被压制,黯淡的收敛了气息,萎靡而下。
整个城市被浓雾缭绕,奇异的雾气分成了银紫二色,侵蚀着一切,仿佛一对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包裹着无尽的穹顶。
纯粹的紫与银,紫的妖娆暴戾,银的刺骨刻心。
在整个城市的上方,雾气之下,有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像一个金色的屏障一般隔开了城市与骇人的浓雾,提防着浓雾一次又一次的腐蚀,阵眼处的古老金色符文熠熠生辉。
这个世界很大,这座城市不过是地平线上的沧海一粟。城市边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呈圆柱形严密的笼罩了整个城市,向上延伸,深深的刻入了穹顶之中。
并不很辽阔的这片土地上有着无数的人偶,有着人的外貌,却没有了灵魂与感情。终日四处游荡,了结一生。
整个城市的正中有着一座贯入苍穹的白色高塔,像一棵巨大无比的老树,分出无数的白色枝桠,枝桠尽头又分出无数条更小的枝桠。每条枝桠的尽头都有着一个连接点,一条无尽的,细长的白色管道向下延展开去,尽头是人偶们的头顶。高塔通过管道向下输送生存的能源,而代价是摄取他们的灵魂与感情,主观意识,让他们变成彻头彻尾的人偶。
塔顶一个硕大的乳白色圆球容器隐隐透出淡淡的圣洁光芒,那里面装满了人偶们纯净的灵魂。圆球之上是一束白的纯粹的光柱,直直的向上方贯去,连接在六芒星的阵眼处。
一切的一切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直到有一天它被打破了。
一次偶然的冲击,乳白色容器中流出了一缕液体状的灵魂,像有着定位器一样的直直冲向了一个人偶的头颅。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黯淡的眼眸现出了些许光彩,这片土地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生命。
他拔去了头顶那根管子,惊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任何的衰弱。因为那缕白色灵魂是完整的,他真正的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那根管子从白色变成了漆墨一样的纯粹的黑,在乳白色森林中突兀的有些刺眼。
他得到了完整的灵魂,新奇的体验着以前从没有过的作为人的感觉。但这未免太过无聊,这片大地上只有他一个拥有灵魂的生物。于是他一个接一个的拔去了其他人头上的管子,一缕又一缕颜色稍淡的白色灵魂闪现了出来,一根又一根漆黑的细线出现在这篇天空,大地有了生气,一片欢歌笑语。
但好景不长,乳白色容器终于是不堪重负爆裂了开来,光柱骤然消逝,六芒星法阵失去了能量的供给,终究是挡不住浓雾的侵蚀,在猛烈的冲击下应声爆裂开来,土崩瓦解。霎时间,银与紫吞噬了一切生机。
一切重归死寂,像倒带一样的回到了他拔出管子的一瞬间。
他来不及伤感与缅怀,思索片刻过后,拔下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头顶的管子。漆黑如墨的裂痕多出了一道。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他兴奋的不能自已,和她生活在了一起,幸福美满。
可仅仅过了一个月,她突兀的倒在了地上,安静的没了气息。
这时他才明白,被动拔出管子的灵魂不是完整的,必须靠管道内的能量才能供给生存。他因为一次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意外得到了完整的灵魂,可以做一个完整的人,不必被管道束缚,但她却不行。
他懊悔不已,愤怒与悲伤填满了他的胸腔。他咒骂着,哭泣着,诉说着命运的不公。但随之疯狂的还有穹顶之下的浓雾,银紫光芒骤然盛放,强行突破了六芒星法阵,一切都再次化为了虚无。
浓雾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可以汲取相应的负面能量从而变得更强。人偶本是没有负面情绪的,但人却有。而疯狂的情绪则会使得浓雾随之更加疯狂。
再一次倒带,再一次轮回。
他呆呆的站立在原地,四下一片寂静。
随处可见的没有灵魂的人偶们。
穹顶之下的六芒星与银紫浓雾。
贯入苍穹的乳白色的树形高塔。
白的纯粹装满灵魂的球形容器。
一切如旧。
他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叹了口气。
没有过多的思考,他径直走向了乳白色海洋中唯一的一抹漆黑如墨。
留恋的抬头望了一眼无尽的穹顶,却再次被压制,只得收回了目光。
他合上了黯淡的双眸,一缕强烈的白色光芒顺着管道向上爬行,把沿途的管壁染上纯粹的白色。
然后,一切再度回归寂静。
柳暗花明,物是人非。
时间的齿轮就此冻结。
没有人知道一切的因果。
就好像没有人知道高塔里的秘密。
我们就像一个个人偶。
尽管有过闪烁的一刻。
也终究是昙花一现。
随着时间的洪流与岁月的冲刷。
化作尘土,归于死寂。
Kism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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