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入冬以来气温较低的一天,早晨起来,看见窗户的玻璃上有一小片薄薄的水凝汽。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霜花。
小时候,冬天放学了,我写完作业(和现在比少的就不叫作业),就趴在窗台上,透过没有化干净的霜花,看天、看云、看雪,看没人打扰的、夏天冬天都穿着一样的羽毛衣服的麻雀在院子里仓房旁、猪槽子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觅食,有时候跪在窗台边看书。
弟弟早晨起床后没事干,趴在窗户上看玻璃上的霜,或者用嘴唇印个印儿,或者用嘴哈几个图形,或者写字、画画。
弟弟五六岁就会写字,画儿也画的挺好的,现在的城里三岁上幼儿园就会写字画画,但在当时的农村没有幼儿园,也没有画画的工具。写字是我教的,我比他大五岁,画儿是他自己学的,就是在窗户的霜花上。

早晨窗户上的霜花有薄有厚,与气温和玻璃都有关系,最厚的时候大概5毫米,有的人家的北窗户上的霜一冬天都不化,于是,霜就变成了冰。
孩子们在霜花上乱写乱画,用手指,冷了就用嘴唆吮一下继续抹画,实在冻了,就找根筷子或者随便拿个梳子、木棍儿甚至炉钩子等等划来划去,那是天然的黑板画板,一年能用至少四五个月。

有时候外面不太冷,霜花儿就薄一些,就可以看出霜花的图案,越薄图案越好看,真是美不胜收,霜花儿多数是花儿、是树、是叶儿,不仅如此,霜花丰富到只有你想不到见不到的,没有她显不出的。
大自然是最神奇的画师,玻璃上的霜花儿的图案类似天空的云,甚至比云更美,更丰富,我们见过的自然的天然的山川湖河、树木花朵、禽兽鱼虫...... 无所不含,霜花都会给人以幻想,使人沉迷。同一块儿玻璃,不同的温度不同的等级的夜风,霜花儿也不一样,同一块儿玻璃每天的霜花不一样。
写实的比真的还活灵活现,写意的比任何一位大师的都更具抽象精神:普通人也看得出的抽象与写实的韵味!虽然是白色的,没有其他颜色,但是只用粗细不匀的线条、薄厚、虚实、连断、透明程度来体现的色彩,纯净的白色却胜出太多人工色彩干巴死板地表达!如同天空的云,变幻出无穷的图景。
冬天的玻璃窗,只在有人的、有热乎气的屋子里才会结霜花,也就是说,霜花是人的气息挂在了玻璃窗上,霜花儿也可能是人们在静谧的夜晚做的最恬美的梦嵌在玻璃窗上了,男人的梦,女人的梦,大人的梦,小孩儿的梦......
各式各样的梦,变成了各式各样的霜花。 太阳出来了,用她的深情热烈的目光透视着霜花儿,瞬间瑰丽无比!

艺术的实质既像又不像,更多地是体现人的灵感情绪以及瞬间的或长久的对世界、生活和生命的理解。
当然,艺术、美术、画画与涂鸦是内涵与外延都极其分明的不同的概念,但是当你从视觉到精神皆愉悦的时候,不应是它们体现的终极意义吗?
没有任何人教,父母和兄弟姐妹谁也不懂美术,弟弟的画就是自己静静地欣赏霜花儿,慢慢地得到了灵感,后来,他说,那不是灵感,只是霜花儿告诉你,心在引导你用线条的疾徐、深浅、粗细、连接、段开去划动滑行。
如果那时候有能照相的手机多好:留下来浑然天成的最美霜花,留下来弟弟妹妹如霜花儿一样晶莹剔透、美好多姿、无忧无虑的童年!

毕加索说:“每个孩子都是艺术家,问题在于你长大成人之后如何能够继续保持艺术家的灵性”。
倒不是我脸那么大,拉大旗扯虎皮,敢用超级大师的话说自己的弟弟,也不是说弟弟一定具有艺术家的灵性,是因为遗憾,像他一样太多太多的人,连尝试或者验证自己是否具有艺术家的灵性的机会都没有,那个纯洁浪漫美好的梦,还没有展开翱翔的翅膀,就像霜花儿一样,仅仅几个小时就融化在玻璃窗上了,仅仅是遗憾吗?
好久好久没有和弟弟聊起童年,也没有聊起霜花,弟弟家还在东北,不知道还有霜花吗?应该有的,他的孩子还在窗前开心雀跃地写字涂抹或者屏气凝神地与神奇的霜花无言地交流吗?但愿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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