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前面没有盖楼房之前,是一大片槐树林,这些槐树长得很有气势,遮阴避日的,是我们除了操场之外重要的游戏场所。
这些槐树不光是身姿伟岸,可以让动作敏捷的孩子们随意的攀爬;它们还很慈祥,从来不会抱怨,大人们晾晒被子,会把绳子绑在它的身上,女孩子们会把皮筋绑在它的身上,还在它眼前忽上忽下的跳跃、叫喊;它也很有爱心,到了秋天就抖落一身的树叶,让各家各户拿来引火取暖。
最喜欢春末夏初的槐树,随着春风的不断升温,突然一天早上起来,不出家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槐花开了。
槐花开了的时候,放学后我们就开始忙碌了,哥哥身体最灵活,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他带着袋子,边摘边吃,急的我们在树下直跺脚、干着急,自己没有爬树的本事,只能巴巴地等着哥哥摘满一个袋子扔下来给我们,我们就坐在树下迫不及待的吃起来。
最粗犷的吃法是一串一串的撸下来就往嘴巴里面塞,这种吃法在槐花刚开的时候会很过瘾,清香的花瓣和带着甜味的花蕊一起在口中混合的满足感,就像丰盛的午餐以后还有一顿精致的下午茶那种别无他求的感觉。
最早扔下来的槐花,很快就让我们吃完了,渐渐地我们吃的速度就慢下来了,因为嘴巴里已经满是香甜的回味,而且肚子也已经吃得胀鼓鼓。即便这样也还是不会停下嘴巴,只是就开始了精细的吃法,只吃花蕊,脆脆甜甜的花蕊一个一个吃就很甜,有耐心的二姐会把它一个一个拔出来,聚集一大把再吃,那种感觉应该就叫陶醉了吧!
我们这种原生态的吃法终归是上不了席面的,摘回家的槐花交到老妈的手里,用面裹了,放在笼屉里蒸,蒸的满屋清香;还可以用面和着槐花和成面糊,用油煎了,香脆脆的槐花煎饼只有春天才能吃到呢!
每年春天的槐花季节,不光是孩子们的节日,大人们也会加入进来,可以持续十多天,满树的槐花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吃到嘴巴里的甜,还有一家老小采摘大自然的快乐!
应该是我上二年级的时候,也是春天,大人们突然就开始说:“今年的槐花不能吃了,要打农药了!”。这样的警告被孩子们不止一次的确认过,对农药的可怕孩子们其实是没有概念的。
春天来了,槐花依旧开了,满院的清香和往年一样,孩子们早就忘记了父母的叮嘱,躲在树林深处,心满意足的吃着,就有人提醒了今年的槐花好像是不能吃了,怎么办呢?吃都吃了,而且还是想以前一样的味道,怎么就不能吃了呢?
小伙伴们拉钩上吊地相互约定,一定不能告诉大人们,相互检验了口气里已经闻不出槐花的味道,才装模作样地回家了。
晚饭时候,可能是因为吃了槐花,孩子们的胃口就不是很好,天黑了,孩子们终于开始折腾了,嘴巴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脸色转为蜡黄,肚子胀得像装了一个气球...
孩子是不装病的,老爸老妈赶紧用二八加重的自行车,前面横梁上坐一个老大,后面座位上挤着两个姐姐,老妈还背着一个就往学校医院跑。跑到医院一看,医院里面已经是灯火通明,长条椅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面目扭曲、中了毒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
没有经受住槐花的诱惑,我们中毒了,左邻右舍大大小小十几个贪嘴的孩子,成了不听老人言的反面教材。
老妈请了假,在家里照顾四个中毒的孩子,没有一句话的责怪。
以前的孩子身体皮实,有医院简单的治疗,有老妈精心的照顾,没几天就生龙活虎的驰骋在操场上了。
没有人摘的槐花挂在树梢,开成了怒放的样子,因为有毒,怎么看都有点面目狰狞。
每年春天依旧槐花飘香,但是孩子们深刻的知道,清香背后是陷阱,用悄悄吞咽的口水拒绝着槐花的诱惑!
后来,因为要盖楼房,门前的槐树林全部被砍了,没有了树林的遮挡,天看着更大了,更何况是要盖楼房,大人孩子都高兴,终于可以告别平房了。
搬进楼房的日子正好也是春天,晚上一睡着,就能梦见一树的槐花,是那种含苞待放最诱人的样子,就忘记了老妈的警告,伸手去摘,却怎么也摘不到。
说起来奇怪,梦里再也吃不到的槐花,却能真切地闻到她的清香,就像现在,槐花就像知道我想念它了一样,从字里行间散发着那种熟悉的味道。
我坐在窗前写槐花,微信滴滴的响着,打开一看,大姐发来她陪伴老妈摘槐花的照片,觉得有点诡异了,从座位上起来,推开窗,从来没被注意的,楼下那颗槐树已经盈盈地挂满了白色的槐花,微风吹过,熟悉的清香就飘进了我和我的文字。
拿起手机发给大姐一句:小心中毒!
等到再看微信的时候,看见来自老哥、二姐的回复,都是一个调皮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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