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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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他的人生，我们不要替他做决定。”

王建国猛吸一口手里的草叶烟，低头吐出串串烟圈。

他老婆刘玲夺过他手里的烟斗，大声嚷嚷：“我们不替他操心谁替他操心？让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你想老王家绝后吗……”

机关枪扫射般的声音，突突不停，王建国插不上嘴，走出屋子，盯着在院里劈柴的儿子王成才，负在背后的双手来回摩挲。

儿子才上完大一，放暑假回家，成日里忙着帮他们老两口干活，才半个月，就晒成了包公。

刘玲看在眼里，很是欣慰，也很忧心，这般懂事的儿子，要是被城里的女孩蛊惑，以后嫌弃出身农村的父母咋整？

聪明的她想了个办法，给儿子找个本村的媳妇，早点生个孩子。就算以后儿子毕业在城里工作定居，这知根知底的媳妇总不至于忘了老家的公婆。

毕竟，村里的女孩大多初中毕业，能嫁给自家的大学生，得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对自家公婆必感恩戴德。

“爸，我这柴劈得不错吧？”

王成才指着身旁一堆劈好的柴，用搭在颈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妈的意思……”

“我都听到了，都听妈的。咱做男人的，不能伤了女人的心，不是吗？”

自家儿子懂事得令人心疼，王建国老泪纵横，没瞧见儿子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还是儿子听话。”

刘玲出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冲着王建国继续喋喋：“不像你爸，浑是个拎不清的……”

她给王成才选的女孩是刘三家的二女儿，本家人，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干活麻利，一个人把家里地头都收拾得妥妥帖帖。关键是人还生得俊俏，屁股大，好生养。

都是一个村里的，同龄的女孩其实王成才基本都认识，但两家人还是安排了一个见面的仪式。说小时候认识是玩伴，现在要做夫妻，得重新认识。

那天早晨，王成才早早起来，换上新衣服，剃胡子，把白鞋子擦得晃眼……刘玲看在眼里，乐得合不拢嘴。

“你们好好玩，随便玩，多玩会哈。”

刘玲送他到门口，还往他手里塞了钱。

“你看，儿子多高兴，是门好亲事。”

王建国嘴里又开始吐烟圈，皱眉看着儿子出门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儿子这书都白读了？这都能同意？

傍晚儿子前脚刚踏进院子，刘玲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

王成才看着她两鬓的白发，犹豫片刻才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挺好的。”

无论刘玲问些什么，他都说挺好的。刘玲以为十拿九稳，高高兴兴去做晚饭。

晚饭还未做好，刘三就找上门来讨说法。

“王建国，你养的好儿子，读了点书就了不得，竟然怂恿我女儿去上学。她现在在家闹死闹活要读书，你们出钱啊？”

刘玲拿了凳子，刘三一脚踹翻，竟指着她的鼻子吼：“瞧不起人就直说，别弯着肠子侮辱人。”

老两口各种赔不是加赔礼，终是把刘三送回家。

“你今天都干嘛了？”

刘玲进屋，把王成才从床上拖起来。

“带刘家妹妹到县城图书馆，看了些女性成长类的书。然后她就有些自己的想法了。”

王成才摸着后脑勺，不解地问：“不是您让我随便玩的吗？”

刘玲语塞，回屋冲着王建国发了一通火。，

没两天，王成才看不起村里女孩的流言就传开了，村里人虽然稀罕他是大学生，但也舍不得自家女儿一开始就被瞧不起，渐渐都断了同他家结亲的想法。

返校那天，王建国送儿子到车站，由衷竖起大拇指：“你是能耐了啊，可就是苦了你爸我啊。”

“以后啊，我妈总不会瞎操心了。”

王成才挥手同他告别，看着他离变得越来越小，成为一个点，隐入村庄里。

视线从村庄顶移到高远的天上，云朵如鱼鳞般排布，云下几个黑点缓缓移动，不知是展翅的鸟还是断线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