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手可,不可手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恶乎可?可于可。恶乎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
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齐物论》
这是《齐物论》最难解的句子之一,但显而易见,庄子的这句话是针对公孙龙而发的。
《公孙龙子》中有《指物论》一篇,《白马论》一篇。《指物论》的“物莫非指,而指非指”,《白马论》的“白马非马”,应当就是庄子此话的背景。
公孙龙擅长区分。例如“白马非马”。白马是殊相,马是共相,坚持“白马非马”,就在共相与殊相之间造成了“二元对立”。
又如“离坚白”。“视不得其所坚,而得其所白者,无坚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坚,得其坚也,无白也”(公孙龙《坚白论》),在视觉的白与触觉的坚之间造成了“二元对立”。这正是庄子《天下》篇所批判的“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如此一来,世界就被分裂成了无数碎片。实际上,白马就是一匹马,坚与白共存于同一块石头。本源性的世界本来是一个整体。这就是“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简译:
说话辩论不是刮风或者奏乐。言论有它的内容,他们的言论虽独特但没有结论。真的说过什么吗?还是不曾说过什么?他们认为自己的言论与小鸟的叫声有所不同。到底是有区别还是没有区别呢?
莫非道是被什么遮掩才出现真伪?言论被什么掩盖而有了是与非呢?道在什么地方才会出现真伪呢?言论在哪方面会出现是与非呢?大道被偏见所遮掩,正确的言论被夸夸其谈所掩盖。所以,世上才出现儒家和墨家的是非之辩,他们都肯定对方不赞同的主张,反对对方认为正确的东西。倒不如互相认可对方,世上本来就不存在是非曲直。
万物都是相互对立而存在的,只看一方面,不能得出结果。以这一方为参照去看那方面,就会看得明白。两者是相辅相成而又相互对立。虽然这种说法有它的道理,但是它本身也有对立面;肯定会立刻成为否定,否定也转眼变成肯定;相信正确的同时也沿着错误的方向发展,沿着错误的方向也可能走向成功。因此,圣人不经由是非之途而只是如实地反映自然,也就是因任自然这条道理。事物的这一面也就是事物的那一面,事物的那一面也就是事物的这一面。事物的两面都存在着对与错。事物的两面性真的存在吗?事物的是非真的不存在吗?彼此两个方面都没有其对立的一面,这就是大道的枢纽。枢纽就如同圆的中心,可以应付无穷的变化。“是”的变化是无穷的,“非”的变化也是无穷的。所以说不如以空明的心境去反映事物的实情。
用大拇指的概念来说明大拇指不是手指,不如用非大拇指来说明大拇指不是手指;用白马来说明白马不是马,不如用非马来说明白马不是马。其实,天地就是一个手指,万物就是一匹马。
所谓物无非彼,物无非是
人们之所以将如此多的精力放在争斗上,是因为过于关注事物间的差异。庄子生活的战国时代,是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各家常执己之词,攻击别家。但庄子却认为,事物有“此”就有“彼”,他将彼此的关系比喻成一个圆圈,认为二者循环往复。
哲学家冯友兰曾经点评庄子的这个圆圈:“人若站在道的观点上看问题,就如同站在圆圈的中心,他看得到圆圈上每一点的运动,而他自己则站在运动以外。这并不是由于他无所作为、逡巡不前,乃是因为他超越了有限,从一个更高的观点看事物。庄子把囿于有限的观点比作‘井底之蛙’,只看到天的一角,便以为那就是天的全体。”
在其他人都专注事物间的差异时,庄子指出这些差异源自人们的成见,各人只知道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不知道站在他人的立场上审视问题,便轻易地断定自己是,他人非。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必定因此加深。现实生活中,争执必不可免,在与他人发生争执时,人不妨尝试换位思考,站在他人的角度想一想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这样做。了解对方的心意无疑会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庄子之所以呼吁“以道观之”,是为了恢复一个本源性的世界,因此他说“复通为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