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百万!一百万!周永强快乐得要喊出声音来了。
上午十一点,周永强公司坐在公司新配给的专车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一个小时以前,在公司的年度人事任命会议上,他被任命为华中地区副总。一百万将是他的年薪!
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片区经理,人近中年,本来以为这一生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了,没想到命运之神如此眷顾。
电话响起,他低头一看,是妈妈李芳。
“儿子,好样的,我和你爸都为你感到骄傲。远帝公司是国内知名的制造企业,村里有不少人都在里面打工,早有人将消息分享给了周永强家的二老。
“谢谢爸妈!”周永强道,“公司让我将家里和手头的事情安排好,下个星期去新岗位报道,估计事情会很多,这个周末就不能回去看你们了。”
“没事,没事。你家里的事情确实得好好处理一下了。儿子,事业为重,我们理解。”
挂完电话后,周永强闭目休息,脑海里一直在盘算着回家如何与妻子谈话。妈妈的话正是他心头所想,他要毫无牵挂地在新岗位上施展拳脚,家作为后院必须得安顿好。
妻子吴巧珍是个不错的女人,性子平和,不爱计较,为家任劳任怨,但有两点一直让他和爸妈颇有想法。
一、珍珍的娘家在外省,一般有超过三天的假期,她都会带着孩子回娘家,偶尔还会在那里住上一小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总往娘家跑,别说他和家里的二老,就是外面的人看着像什么话。
二、珍珍性子淡泊,和谁都热乎不起来。农村人的特点就是喜欢唠嗑,每天东家长李家短,也算是一种交流情感的方式,但珍珍除了偶尔聊几句自家的事,其他时候很少发言,这让一众亲戚觉得她很冷淡。目前他是所有亲戚里唯一一个在城里安家落户的人,平日总有亲戚要来游玩借住,可珍珍平时上班、周末回乡下或者去图书馆看书、放长假回娘家,压根就没多少时间接待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这让爱面子、每每在亲戚们面前拍胸脯打包票、请他们来游玩的他和爸妈脸上都挂不住,渐渐地亲戚们也都有意见了。
这两个问题存在多年,但周永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工作忙薪水一般,平时几乎不在家,孩子二老都是珍珍在照顾,生活也过得很拮据,但珍珍少有怨言。他和爸妈不是不讲良心的人,所以就算内心再有想法也都忍着。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升任副总,薪资大幅上调,据人力资源描述,税后年薪将近100万,他的人生和档次肯定要上一个台阶。
首先,他要换一套大房子,将农村的爸妈都接过来。
其次,珍珍可以辞职。她在一个私营企业上班,累死累活,每个月才几千块钱,完全没必要。从现在起,她就在家专心照顾孩子和二老,多点时间和亲戚联络感情。
第三,珍珍要减少回娘家的次数。她娘家兄弟去了国外,家里只剩二老,她不放心可以请个保姆,这点钱他现在也不在乎,没必要总是自己跑回去。
整理完思路,组织好语言,车子就到了自家楼下。周永强和司机小张约好来接的时间,然后上楼去了。
儿子小译中午不回家吃饭,屋子里只有吴巧珍在厨房里炒菜。
听了周永强升任的消息,吴巧珍果然喜笑颜开,道:“这是大喜事啊,你等等,我给你加两个好菜。”
“珍珍,你先别忙,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拉着吴巧珍坐下,用最商业的语调、最高超的谈判技巧,恰到好处而又不过分地一条一条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吴巧珍仔细听完,中途没有打断。等他话音落下,两个人之间有近十秒的沉寂。
“你也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你以前太辛苦了,现在我有这个条件,有的事能少就少,你没必要把自己折腾得够呛。”周永强进一步解释。
吴巧珍没有立马接话,她轻垂着头,似乎在思考周永强的话,过了一会,她开始叹了一口气,道:“永强,这段时间你事多,我本来想一阵时间再和你谈的,但今天你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了,我想还是先告诉你吧!”
她进到房间拿出两本装订好的文件,周永强满腹狐疑地接过来打开来看,文件的最上端是加黑加粗地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珍珍,你这是要闹哪出?”周永强将离婚协议扔在了沙发上,“你别一大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姑娘好不好?”
“一大把年纪”的珍珍平静而又缓缓地道:“我的诉求协议书上都有,你可以自己慢慢看。”
周永强翻到文件的最后,写着“平分婚内财产,获得儿子监护权”。
“你别开玩笑了。房子是结婚前我爸妈和我凑的首付,后来也是我在还贷,你要真和我离,房子分不到你半分。”
“好,房子我不要。”
“还有存款,你那点工资吃饭都成问题,剩下的都被你拿去贴补娘家了吧,那都是我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 ”
“好,存款我也不要。”
“我们家三代单传,就小译这根独苗,跟你?想都别想!”
“这个由不得你,作为妈妈我有权要求他的监护权,法院给出最合适小译成长的判决。”
“就凭你,能给小译好的生活吗?能给他买名牌衣服吗?能送他去最好的培训机构吗?”
“我不想和你吵。我已经在外面找房子了,找好了马上搬出去,或者我也可以去住几天宾馆!”说着,吴巧珍准备进屋去收拾东西。
周永强烦躁地站起身来,道:“我走我走,随你怎么折腾,反正这字我是不会签的。”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像你这种人,一生都没什么成绩,就知道装清高瞎胡闹博取别人的关注,有意思吗?”
他看到吴巧珍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珍珍既敏感又要强,他知道什么话最能伤她。可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想给他不痛快,那就自己也别想好受!
他走下楼,在小区的一个安静角落的木椅上坐下来,还没到和小张约定的时间。他没有心思去吃饭,于是给乡下家里去了电话。
还是妈妈接的电话,她一听,立刻叫出声来,“她想干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周家哪里亏待她了。她是不是看你升了职,想乘机来分钱?”
"不至于吧!我这才任命,工资都还没到手呢?”
李芳也想不明白吴巧珍为什么会提出离婚,和儿子在电话里讨论了一番仍然没有结论,突然,李芳突然低声说道:“儿子,别不是你总不在家,巧珍在外面有人了吧?”
妈妈的话就像一记警钟重重地敲在周永强的心上,他确实将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很少顾及家里,万一珍珍真的耐不住寂寞……想到这里,他立刻拨通了司机小张的电话。
回到公司,他又马上联系了一家婚姻调查公司,委托他们调查吴巧珍的活动情况。等待的两天里他感觉如坐针毡,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戴上绿帽子,就烦躁难安。好不容易才有提任的机会,一上任就带绿帽子,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可是调查结果是:吴巧珍没有出轨。她工作生活规律,交往的人群固定,并不存在异常行为。
“那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提出离婚?”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涉及到你们夫妻情感的问题只能问您自己了。不过我在吴女士的微博上发现几条莫名其妙的话。”
周永强顺着调查人员看过去。
前年的5月,“他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
去年的7月,“这个世界,为什么有人连走路 这么艰难?”下面附的照片是一支打了石膏缠着绷带的腿,照片的上方是紧紧握在一起的一双手,很明显地一男一女。
“这个我都知道,前年5月我妻子的爷爷过世,去年7月我丈人做工时从楼梯上摔下来砸断了腿。”话到这里,周永强自己顿住了。
丈人家出了这么多大事,每次他都由于工作太忙没能过去,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之前对珍珍和她的家人太忽视,才让她心生不满的呢?
调查公司的人由于经常处理情感问题,所以经验都很丰富,听完周永强的描述后,道:“很有可能,所以您妻子才对你心怀不满。”
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周永强心情大好,下午周永强吩咐助理帮自己订一束花,玫瑰、百合、满天星……不管什么都可以,只要好看,他要送给老婆。
十分钟后,助理打来电话,花店今天玫瑰订完了。
“订完了你就换一种,我说了只要好看就行,你说你……”看看墙上的时钟,周永强道:“都快下班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工作狂周永强破天荒地提前下班,顺路去到了附近的一家花店。他平日不关心节日,到了花店才知道七夕快到了,玫瑰实在紧俏得很。
“实在抱歉,您看,剩下的这些品相都不好,都是挑剩下的,要不您选点其他的。”接待小妹对到店的周永强连声致歉。
“唔——”
他正在里间选花,前台处传来了争执声。
卖花小妹:“先生,鲜花属于消耗品,我们给您修剪包装了就不能再退了。”
胖客人:“怎么不能退,我昨天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就这几朵破花就要100多,搁平时我肯定不买。”
“七夕节就到了,您要拿回去送给爱人,她该多开心!”
“我不管,反正太贵,我要退。”胖客人脾气不小,啪啪地拍着柜面,指着花店小妹道:“昨天就是你忽悠我的,反正今天我拿不到钱就和你没完?”
卖花小妹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此刻眼里噙满了泪水,看样子吓得不轻。
周永强过来一看,男子手上抱着的是19朵火红的玫瑰,旁边陪衬着蓝紫色的满天星,再加上明黄色亮闪闪的包装纸和彩带,实在是色彩鲜明。于是和客人交涉,半价从他手上买过来。胖客人嫌少,要再加,经过几番交涉,终于以80成交。
花店恢复了安静,周永强准备离开,卖花小妹叫住他道:“我帮您重新包装一下吧?”
她将花束放在工作台上,仔细地拆开,换了几朵新鲜的满天星,又将花朵重新整理一番,喷上水,再选了一张粉色爱心的包装纸将花全部包起来,就这样,一束娇艳欲滴地花香四溢地玫瑰花束就做好了。
她将花递给周永强的时候,小声地说“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再说我也要买花。”周永强抱着鲜花美滋滋地走了。
他坐到车里一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儿子小译放学后会托管写作业得七点才回来,珍珍六点下班。他准备带着花去接珍珍,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珍珍公司在哪来着,胜利东街,还是福林东街?
为了创造出其不意的感觉,周永强没有直接给珍珍去电话,搜肠刮肚地想起来,以前有个邻居大姐和珍珍是同事,那个人兼职做代购,所有认识的人都加了联系方式。
周永强打电话过去礼貌地请教,邻居惊讶极了。
“巧珍都换工作两三年了。你不知道?”
“啊……这个,她和我说了的,我忘了。那她现在公司在哪,你知道吗?”
“她当时为了接送孩子方便,换到学校附近的地方去了。真是,都眼瞅着要升经理了,劝她让孩子继续托管,她说孩子不想放学后别人都回家了就他还在,硬是辞职了……”
邻居大姐是个话痨,给地址之前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周永强耐住性子仔细听完,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得知了,儿子小译已经不再放学托管写作业了。他对这个家确实是太疏忽了。
周永强驱车去到儿子周明译的学校门口,果然看到吴巧珍牵着小译走出来。
“小译。”他拿着花笑着走过去。
“爸爸!”看到爸爸,儿子很高兴。
“这是什么,是给我的吗?”小译指着花问。
周永强将花递过去,用眼角偷着看珍珍,道:“这是给你和妈妈的。”
“切,那就是给妈妈的。”小译人小鬼大,将花递给了妈妈。
周永强偷看吴巧珍,她没有拒绝儿子,将花抱了起来。
看来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周永强心情大好,一路上和儿子聊着学校的事情,有说有笑。
回到家,儿子去房里写作业,吴巧珍进厨房做饭,周永强立刻跟过去给她打下手。吴巧珍的面色始终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珍珍,你看,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多顾家,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吴巧珍停下手里的活,从围兜里掏出手机,紧接着周永强的手机收到了几张手机截图。
原来调查公司去了吴巧珍原来单位,向邻居大姐问了情况,而大姐火速将消息发给了吴巧珍。
“周永强,你连我的为人和作风都不相信,还和我谈什么感情。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是不可挽回了!”
周永强自知理亏,没再敢多说话,陪儿子吃完晚饭,便以要去公司加班而言要离开。
儿子小译提出要送他,二人牵着手在小区走了一会儿。
“爸爸,妈妈和我谈过了,想和你离婚。”十岁的小译忽然说到。
“是的,但你放心,爸爸不会离的。爸爸要给小译一个完整的家。”
“爸爸,你误会我了。我想告诉你,离婚很正常,班上好多同学家爸妈都离婚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开心还不如分开。”
“可爸爸不想你没有家。”
“爸,我不是没有家,而是有两个家,只要你们爱我,你们在哪就是我的家。”
“那你愿意跟爸爸吗?”
“那可不行,你工作忙从不管我,肯定把我丢给爷爷奶奶,我跟妈妈就挺好。”
儿子的一番话说得周永强心底五谷杂陈,也更坚定了不能离婚的想法,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小译这颗独苗离开周家。
和儿子分开后,周永强在路边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给平时热络的几个朋友去了电话。
都是生意场上结交的酒肉朋友,大家早接到他升职的消息,便吵嚷着要凑个局为他庆贺。一伙人相约着去到市里最红火的香情酒吧,准备不醉不归。
暮色之下,城市的喧嚣和繁华逐渐退却,而酒吧这样的夜场才开始焕发出她的生命力。闪亮的灯光、劲爆的音乐、舞池里面挤满了尽情摇摆的男女,自由和欲望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释放。
在香烟和酒精的作用下,周永强吐露了近期婚姻遭遇的问题。在座的个个都是生意场上情场上打滚的老手,纷纷献计献策,其中杨总说道:“离就离,以你现在的情况再换个年轻漂亮的绝对没问题。”
“那我儿子怎么办?”
“就和她耗着呗,别给她钱。她在城里没有房,收入又不高,等她发现独自一个人养孩子很困难的时候就会同意把孩子给你的。”
朋友的话如同照进黑暗里的一道光,让周永强看到了称心如意的结局。他心情大好,对所有朋友道:“大家别客气,只管玩得开心,今天的酒水我全包了。”
说完,他举起手,示意不远处的一个啤酒小妹过来。可是等小妹走近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是花店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神情极不自然,扭过脸去接受了新的订单,接过周永强付给的小费时,她先犹豫了好一阵,然后低声道谢 ,火速地跑开了。
有了前面的两次见面,后来再见时小姑娘就自然多了,她告诉周永强自己是附近的大学生,花店和夜店都是兼职。她的名字是如文。
如文,真是个好名字,既文雅又朗朗上口,叫起来都觉得口齿留香。
周永强和如文的关系发生实质性的变化是在两个月以后。
那天,周永强和几个朋友又来喝酒聊天,听到传来一阵喧闹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醉酒的客人拉着如文的手不放。
保安也来了,但不敢得罪客人,只是在旁边随便劝劝,客人一直拉着如文,还要将她往怀里抱。
如文不停地尖叫挣扎,化着与实际年纪不相符的浓妆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在人群里看到了周永强,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周永强脑门一热,冲上前去,掰开了客人的手,道:“请你放尊重一点。”保安顺势将客人架离了事件场所。
当天晚上,如文一直跟在周永强身后不停地哭,到后来,将妆哭花了,成了一个大花脸。
“以后别再到这里来了,太不安全了。”
“可是这里钱多啊!”如文抽搐着回答,她家里条件不好,她要生活费要买衣服包包化妆品,这些她都和周永强说过的。
周永强叹了一口气,轻轻捧起如文细嫩的脸蛋,道:“以后你找我就可以了,你要什么我买给你。”
几乎没什么悬念,周永强就和如文走到了一起,并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和自由。
家里吴巧珍在闹离婚,对他的行程不管不问,他毫不担心有人盘问,下班过后大把大把的时间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年轻漂亮的如文在一起。
反倒是爸妈那不好交差。
周永强的爸妈都是实在的农村人,虽说平时总挑吴巧珍的不好,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拎得清,每天二老轮番打电话过来对他嘱咐,“强子啊,巧珍还是很难得的,这么多年这个家都亏了她,以前我们都忽略了她,确实让她寒了心。从现在起,咱们都改改吧,尤其是你,下班后多陪陪她和孩子!”
周永强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答应着,一回头就看到如文生气地面孔嘟着可爱的小嘴,道:“你不是要和她离婚?好啊,还舍不得了,那你回去找她吧!”说着就要把周永强往外推。
为了哄她,周永强只得现金、银行卡、皮包、化妆品……一股脑地都捧到这个小心肝的面前,然后保证:“你放心,只要把我爸妈的工作做通了,我马上就离婚。”
坚定周永强离婚的念头是在一个清晨,他还在睡梦中,如文一声尖叫将他惊醒。他跑到洗手间一看,如文正拿着一张试纸,细细长长的,鲜红的两条杠。
他认识,那是测孕试纸。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要做妈妈了,我又要做爸爸了!”
他欣喜地将还没反应过来地如文扶到床上躺好,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摸着她柔软的小手道:“你好好休息,哪也别去了,乖乖地等我回来。”
吴巧珍离婚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但周永强总是一副打死都不签字的模样,再加上周家二老的挽留,她还是带着小译住在家里。但吴巧珍心里明白,她和周永强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分开只是早晚的事。
周永强主动提出去民政局办离婚的事还是让吴巧珍吃了一惊,她还在上班,接到电话时先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答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永强和小女友的事吴巧珍也听到了风声,但这些和她早晚是没关系的,她并不十分上心。想来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解脱得这么顺利吧!
离婚程序走得很快,尤其是二人没有财产纠葛,父亲也不争取孩子的抚养权,当场就把事给办完成了。
晚上一家人郑重地吃了一顿散伙饭。
周永强吃得心不在焉,他记挂着在租赁的房子里等着他的如文,只想快点回去。
吴巧珍知道他的心思,哄着小译快吃饭,好回家整理东西。
可小译偏不,干什么都慢吞吞的,夹个土豆丝都挑挑拣拣老半天。
周永强有点恼火,道:“你属乌龟的吗?”
啪地一声,小译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嚷了起来,“只有傻瓜才会放弃我妈和这个家,你就是大傻瓜!”
旁边的吴巧珍慌了神,落着泪对儿子道歉,“小译,都是妈妈不好,妈妈……”
“你妈提的离婚,又不是我提的。
“像你这样没责任心的男人,我妈跟着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了!”小译叫喊完这句,冲出了餐厅。
吴巧珍赶紧追了上去。
周永强拿起挂在墙上的西装正准备跟过去,手机铃声响了。
电话里传来如文的声音,“怎么的,想等到天亮,再去办复婚?”
“文文,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回。”周永强有些犹豫,但看着吴巧珍跟着小译,也就犯不着他再跟过去了,倒是文文现在需要照顾。
妈妈李芳得知儿子离婚的消息后,既生气又心痛孙子,好几天都没有下床。爸爸周昌胜也打电话来骂他,“你这个不孝的。我们周家几代人都没出过离婚的,你咋就这么丢人现眼呢?”
周永强和如文的关系在之前基本属于“地下情”,现在他只得带着如文回到乡下老家。
如文是天生一副娇小文弱的模样,往漆黑的红砖老屋里一站,低垂着头,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触。
看到二老,如文怯怯地喊着:“爸,妈!”
李芳憋了一肚子的火,准备来一场火山大爆发的,可是看到如文那可怜的小模样,又听说了她肚子怀了强子的孩子,硬是将满肚子的怨气活生生地憋了回去。
尤其是事后,李芳请村里的算命先生卜了一挂,说如文肚子里百分百是男孩。
于是,如文就算在周家过了明路,只等选个好日子就把婚事给办了。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这让周永强心情大好,对如文更加百依百顺,钱给得更加大方了。
可是如文却总是感到不够。
“老公,你看,LV最新款的包都出来了,我还背这么个破包,都不好意思出门去了!”如文腆着肚子进门,将上个月周永强咬着牙买的皮包往沙发上一扔。
“这不是才买的吗?花了我一万多呢!”周永强有些不满。
可如文那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我怀孕这么辛苦,衣服也不能买,妆也不能化,就买个包,你还嫌东嫌西的?”
妈妈李芳闻声跑过来,赶紧扶着如文坐下,道:“文文,小心,别哭坏了身子,对孩子不好!”
可如文不答应,哭得更凶了。
“你个杀千刀的,不就一个包吗?你现在挣那么些钱,买个包怎么了?”李芳没办法,只得推搡着坐在电脑前的儿子。
“妈……”周永强想和妈妈解释,刚应如文的要求贷款换了大房子,不仅之前的存款都用完了,他还去花呗借了款。可是看到妈妈花白的头发、焦灼的目光,周永强还是乖乖地拿出了银行卡。
其实,李芳的念头很简单,留住如文,留住如文肚子里的孙子。之前,他们一家就是对吴巧珍太苛刻了,才导致后来的结果。这样的悲剧,她不想再次发生。
可世事就是如此,少能遂人愿。
远帝公司正在积极准备上市,为打造良好的企业氛围,人事制度最大限度透明化,旨在接受公众的监督。周永强升任副总后,在公司内网有半年的公示期,任何人员有异议都可以反应举报。
周永强换“小老婆”的事在村中邻里之间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就有人在公司内网上举报他生活作风不严谨。经调查属实,公司考虑到社会效应,迅速罢免了周永强的职位。
于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周永强从云端跌到了地面,回到了原来的片区经理岗位,甚至还不如从前。因为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新人早就接管了他的市场,他必须披荆斩棘重新开辟一番天地。
同岗位和业绩直接挂钩的工资急剧下降,周永强的工资从月薪七万降到了六千,别提还房贷、就连满足如文的日常生活都成问题。于是他和如文商量,要不还是换个小点的房子。
可如文坚决不同意,甚至扬言要去打掉孩子。
“文文,我求求你。现在我真的力不从心,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一定努力赚钱,让你再过上好日子!”
“你都快四十了,还能折腾到哪去?我真是看走眼了,怎么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如文态度很坚决,无论周永强如何哀求、李芳如何苦劝都无动于衷。
如文的父母也闻讯赶来了。如文的爸爸是市井的地痞、妈妈是路边的小贩,都不是省油的灯,不仅要带走女儿,还要周永强赔偿女儿的损失。
“这……亲家,强子和文文是自由恋爱,现在都怀了孩子了,你看……”李芳在一旁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向两位比自己年轻一大截的中年人说和。
“什么亲家!我们算哪门子亲家!”文文的妈妈嗓门又高又粗,“他们还没结婚呢!我们文文才二十岁,还是个学生,不是受了诱骗,会跟他这么个贼眉鼠眼的小老头?你们少啰嗦,快点拿钱,要不我们去告你诱拐年轻学生!”
李芳在生活中也是个强势大嗓门的主,可是和如文的父母完全没办法比。
周昌胜脾气不好,听得火冒三丈,要理论一番。如文的爸爸冷笑一声,一通电话叫来了几十号人,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几番交涉下来,只得同意了经济赔偿。
“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钱我们一定凑齐,只是这肚子里的孩子……”李芳指着如文的肚子,还抱着最后的希望。
“还留着干嘛,肯定不要啊!哦,对了,你们还得再加两万块钱的手术钱和营养费。”
李芳一时接受不住,直接栽倒在地上。
周永强借了二十二万给了如文,回头就卖了房子。不卖不行啊,房贷比他现在的工资还高,存款早就花光了,妈妈李芳住院的医药费他都拿不出来了。
李芳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
她对坐在床前的周永强道:“儿子,到现在我才明白巧珍真是无人能比的好媳妇,以前咱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你去把她和小译找回来,好不好?”
尽管没脸,但周永强还是厚着脸皮给吴巧珍去了电话。吴巧珍一听李芳病了,带着小译立马就赶过来了。
看到孙子,李芳的病似乎好了一大半,拉住小译的手嘘寒问暖,说个没完。
见吴巧珍一个人站在一旁,周永强鼓起勇气靠过去,低声道:“珍珍,以前都是我不好……”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珍珍,你看——”周永强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母亲和床边的小译,希望能打动吴巧珍。
可是吴巧珍不再接话,坐到床边去问候李芳的病情。
“阿姨,住院的费用我刚给您预存了,您就安心把病养好,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告诉我,我给您送过来。”
李芳眼泪就像线一样往下掉,刚刚儿子和吴巧珍的情形她已经看在眼里,她年纪尽管大了,但一点也糊涂,吴巧珍已经改口她喊阿姨了,没有那就彻底没有回头的打算了。李芳心里有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哽咽着喊着吴巧珍的名字,“巧珍……”
吴巧珍握着李芳的手,轻轻地拍着,道:“您别难过,小亦还是您孙子。我会带小译常来看你了,等您好了,小译也快放寒假了,您想把他接回老家住段时间也行。”
李芳直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巧珍带着小译走了,小译下午还有课,得赶紧回去。她们出门的时候,原本缩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搭理她们的爷爷王昌胜跟到门口。吴巧珍拍拍小译的肩膀,小译懂事地踮起脚跟,在周昌胜沧桑的脸庞上亲了一下。王昌胜刻满风霜的脸上立刻就留下了两行泪水,他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摆摆手,就算是告别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李芳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周昌胜悄无声息地端水喂饭,而周永强就靠在门口的长椅上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悔恨还是在补觉。
李芳指指床边的小被子又指指儿子,示意老头子去给儿子盖上。
周昌胜不去,气呼呼地道:“管他干什么,一个好好的家让他搞成什么样了!”
父亲的话,周永强都听在耳里,他不想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在长椅上翻了个身,将头朝向了窗户。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树缝在窗户墙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不知怎么,周永强没有任何联系的想起来了那个得知自己即将获得百万年薪的那个上午。他原本以为有了钱什么都好了,没想到却成为自己灾难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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