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书生意气|江湖往事

作者: 步六孤大将军 | 来源:发表于2017-05-02 17:39 被阅读171次

    “开始吗?”扶风低眉敛目,凝视面前石桌上那杯茶,茶水色黄,根根茶叶竖立。斜阳如水,水里的扶风不带一丝烟尘火气,眉毛微微蹙着,白玉般的手指狭长,端起面前茶水,轻轻吹了吹,啜饮,放下茶杯,又叹息一声:“雨前新叶,梅下冬雪,果然好茶好水。”

    “我还是喝不惯茶,太寡太淡。”看山听水嘻嘻笑着,说:“西方有水,其色褐黑,味苦若甜,名之可乐。我喜欢可乐;大家一团和气,乐乐呵呵,不是挺好么?”

    “俗物。”扶风仍是低眉,敛目处仍是那杯茶,眉目间却掠过寂寞之色,风起,以樱花白为底色的长袍袍带欲飞。

    这是个花朵一样的男人。

    “开始吧。”他说。

    看山听水不大的眼睛猝然溜圆,双眼紧盯扶风抚着茶杯的右手;那只手柔若无骨,白的好像透明,食指、无名指、小指箕张,中指微曲,拇指扣着中指。

    “‘花间一双手,千里不留行’,扶风兄,你我神交已久,甫一见面,难道真要为那本劳什子秘笈《三人行》斗个你死我活么?”看山听水面色骤然冷了起来,矮小的身材似乎越发矮了,矮且胖,浑身气息流转,将身子撑成个圆球,几乎要撑破了身上花团锦簇俗不可耐的绸缎袍子。

    “你死,我活。”扶风抬头,眼色寂寞如初;石桌上杯中茶水突然鼎沸若泉涌,且咕嘟嘟冒出白气,气冲霄汉,四散氤氲在天地之间;日沉西山,暮色黯淡,归鸦急急,鸣声如哀;几块石子从山顶滚下,惊破了巉岩上一颗孤松的秋梦;侯门深处,更漏残里,画壁影中,帘幕之后,一张白生生的俏脸、两道如烟似雾的黛眉、数滴欲落未落的相思泪,却又为谁……

    扶风轻轻抚摸思绪,若有情若无情;“你若怕死,”他叹息一声:“自去便了;我只要《三人行》,山水俗物,看他作甚,听他何用?”

    “嘿嘿,”看山听水桀桀怪笑:“《三人行》便真是你的了么?”他胖且矮的身子突然舞动起来,东跳西跃,口中若蛙鸣般咕咕作响,群山迎合,恰如春日池塘群蛙求偶时节。几样别愁掩上心头:夜雨滴滴,胡同深处,老妓抚摸衰落年华;荒山孤栈,破落酒旗,徐娘犹叹人未半老;雀斑少女,未婚而孕,乡里冷眼间啐骂连连:狠心小贼啊,胡不归兮胡不归……

    “且慢。”看山听水突然停了求偶之蛙似的舞蹈,诡笑着说:“扶风兄,衔杯未至;那厮为人,最是奸猾阴险,你也不想我们二人鹬蚌相争,却让他做了渔翁,白白捞去《三人行》?”

    “山水啊山水,”扶风摇头而笑:“你就是好做小人,衔杯贵胄家世,豪爽品行,岂似你这般算计心肠?”却也收拾了手势身法,怡然品茶。

    夜色忽至,晨曦微张,太阳去了又来。也不知多少日夜,扶风依然寂寞,寂寞的品茶;看山听水猥琐如昔,掏出个芝麻饼子,还有一本破烂的珍藏本《毛泽东选集》,蹲在石头旮旯里,一边拣吃饼子上的芝麻,一边看着书思考战略战术。

    突然,山那边传来了琵琶铁筝羯鼓诸般乐器之声,声音清越间隐隐有股肃杀之气;越来越近,几柱香不到,山角处转来一排少女,衣分赤橙黄绿青蓝紫淡粉皂白赭黑各种颜色,或弹琵琶铁筝,或敲羯鼓,或吹玉笛,就中一名少女更肩扛个红木匣子,用根铁丝似的东西拉来拉去,扶风识广,知道那是从西洋而来的一样乐器,名曰小提琴;这排少女外,更有数名女子,随着乐器声且舞且蹈,衣袖飘飘,环佩鸣锵,空气中浮动似兰未兰香味,看山听水直看的色迷魂销。

    一辆四马拉行的马车跟在少女后缓缓而行;马皆神骏,车更豪奢,忽然停住,车前苍头老仆揭开马车厚厚帘幕,眼前风情颇为旖旎:一个大汉赤裸上身,两个少女一着红色肚兜、一穿绿色亵衣,白花花臂膀或抚大汉棕黑胸毛,或攀大汉虎背熊腰;好个汉子,他依红偎翠,左手大块牛肉,右手葡萄美酒,哈哈大笑,笑声未停,已道:“淇水扶风,塞外山水,你二位还没见个生死啊?”

    “衔杯啊衔杯,”扶风也不由笑说:“穷措大一朝豪阔,便是你这般摸样。好,好,等你许久,原以为你怯了;为了这《三人行》,你终究还是来了,今日此地,便说英雄谁是英雄罢!”

    看山听水却也站起,抚掌大笑:“衔杯兄好艳福啊!就不知这两位姑娘可借我数日?你跟扶风,都是一时俊杰,一个是龙虎英雄,一个号称倚天屠龙,呵呵,两位老兄,是该见个眉高眼低。”

    “哦,”衔杯听了此话,哈哈笑一声,一把推开身上缠绕女子,长身飞出车外,说:“扶风兄,你就这般看我不起,我以龙自诩,你便敢称倚天屠龙么?”

    原来衔杯后背却纹着九条飞龙,他向以这龙背纹身自傲,此时听扶风竟号“倚天屠龙”,如何不怒?

    扶风兀自端坐,手抚茶杯,冷笑一声:“我自命花间一派掌门,你却在那九条飞龙下的臀部上又纹了牡丹两朵,无礼最甚,我还没说你的不是,你反倒来寻我的罪过?”

    “好,”衔杯大喝一声:“你我二人,看来终不两立。嗯,生死相争,须喝劣酒。酒来!”这一声声震四野,群山雷鸣。

    便听一阵马蹄急催,群山回声未落,山道上已驰来数骑。马上骑手皆玄色大氅,领头骑士跳下马来,奔行至衔杯处,递上酒袋,衔杯举袋抬头而饮,酒水淋漓,洒落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

    喝罢,他将酒袋远远掷向深谷,哈哈大笑中说:“扶风兄,茶味太淡,莫不如来几口劣酒,壮胆也好。”

    “我只喝茶。”扶风啜饮一口茶水,冷冷说:“废话什么,出招罢!”随着话音,他拈花左手、折花右手并举,眉如远山,目如清水,远山清水间杀气四溢。

    “噫吁戏!”衔杯突然唱到:“天苍苍兮地色黄,五色惨淡兮日月无光,唯我孔雀兮大明圣王!”他边唱边舞,唱的是《孔雀大明王歌》,舞的是《孔雀开屏舞》,孔雀尚未开屏,风却起来了!好大风啊,四野茫茫无措,洪荒飘飘若系,上下四方,古往今来,皆被这一场大风卷入其中,不知南北西东,遑论往昔来者?

    忽然,衔杯大喝一声:“山水小人敢尔!”原来他两人起势欲斗之际,看山听水却溜向放那武林秘籍《三人行》的大石前,要偷了《三人行》先走。衔杯窥见,一声喊破,扶风跟着发觉,怒喝一声,右手拈花、左手折花,指风飕飕,全向看山听水而去;衔杯急切中,也顾不得风雅,不敢再舞那华而不实的孔雀开屏,向看山听水踢出一招“国色生香腿”。

    看山听水积年小贼,身手倒也了得,眼看着指风腿影片刻就到身前,无奈中,和身子一爬三滚,狼狈躲过。这也是他救命高招,叫“狗爬驴滚”,十分了得;只是山石尖锐,爬滚中将那锦缎袍子割的片片缕缕,却也顾不得了。

    他看着扶风衔杯二人向自己逼来,暗暗心惊,忽然想道:这两人莫不是暗中协议,要将自己先除去么?无措间计上心头,靠在那块放着《三人行》的大石头上说:“两位且慢!容我问个问题。”

    扶风冷哼一声:“小人偷命之言尔!理他作甚。”还欲上前,衔杯拦住:“且听他说。说的有理便罢,说的无理,明年今日便是他忌日。”

    “故老相传,这《三人行》古籍含天地大道,通古今时变,”看山听水笑一声:“呵呵,两位老兄,自命英雄,想必不会为那些俗人妄语所惑,却不知两位意下,这《三人行》里是些什么呢?”

    扶风一愣,沉吟片刻,说:“花旦嘴里‘咿呀’一声春天,淇河雪野若断如续小道,其他全是留白……能有什么?”

    “牡丹国色艳绝天下的寂寞,”衔杯傲然而笑:“流浪者犬马声色中诡谲一笑,万艳同悲千红一窟的逍遥往来……还有什么?”

    “呵呵,”看山听水摇着头,看这两人恍然间,突然手一伸,抓住《三人行》,默运内功,阴火如炽,竟将这绝世秘笈烧着了;他笑的癫狂,说:“这《三人行》么,不过片刻间纸灰一堆,随风落入虚空。”

    衔杯、扶风不备中这《三人行》竟被看山听水毁去,两人大怒,就要杀了这厮,却不料看山听水又是一笑:“两位老兄息怒。我还有话说;想以两位神功,便得了这《三人行》,其实也是无用。我三人这里争斗,说到底不过争强好胜而已,又何必非要拿个武功秘笈做噱头?就要噱头时,华山论剑、争夺武功秘笈,却也太俗。”

    两人一呆,问道:“还有什么雅致法子?你且说来。”

    “所谓文人相轻,”看山听水说:“文人间的杀伐流血,原也比江湖里来的残酷。你我三人,不如学那文人斗笔方法,于十日之内,再分别写一本同题《三人行》出来,十日之后,遍邀文人雅士,奇文共赏、疑义相析,分个一二三等,岂不乐哉?也免得我们拳来脚去,打出一身臭汗,反被人骂一声‘江湖粗陋汉子’。”

    扶风、衔杯原也是玲珑通透之人,想了片刻,都觉这法子倒也可行。扶风先表同意:“斗武也好,斗文也可,淇水扶风,平生向不服人。”

    衔杯沉吟一会,又说:“点子倒是好点子,只是怎么个比法,得有个规程;往来相好朋友,也得说与大家知了,请几个德高望重的人,也好评判。若不然风说风好,杯云杯佳,山水却又道山水自有妙处,岂不乱套?”

    三人又计议了一会评比方法,扶风、衔杯二人是雅致惯了的,不耐烦这等俗事,又因这法子是看山听水提起的,就将具体评比方法全权委托看山听水。两人相偕而回,各个闭关写小说去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呃,下回也不知何时能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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