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的余烬未散,稀松的星子绽开。收获的农人带着疲惫,怀着喜悦,悠悠地走向灯火阑珊的家。
我则走向久已疏离的树园,不出所料,它几乎被荒草吞没了去,俨然成为“百草园”了。
我自来爱惜生命,更何况这些花草又那么美,然而这次我闯入这片“百草园”时,竟满心伤悲。母亲未病时,未尝一日不下地,风风雨雨不惜力,唯恐荒芜了我倾力造就的树园。这树园不过是我一个念头,树苗落地,我便只是兴起去上几次,而母亲则把它作为正经的事业。他对农事的执著,更多是对我无私的爱。母亲病中犹念念不忘我的园子,只衘泪说:我无力于经营了!我亦衘泪慰藉,两人泪眼凝视,沉默不语。
树身的枝蘖成簇,犹如我的不成材。树与人,在昏暗中互嘲。
树园的上下是成畦的小麦,眼望着就是小满,捉了一穗儿,颗粒已足,连日雨水的滋养,加之这两日骄阳的曝照,它们就如一群吮奶的娃娃滋滋地吸收营养,膨胀的声音不须聆听也能觉获。
地塄的罅隙里白蚁如水般汩汩而出,他们在雨时蛰伏修炼,悄悄生出翅膀,在雨霁的傍晚,晚霞即散、热气渐平的时辰,纷纷从地穴里薄发,似乎有吞噬绮霞之意,一群鹊子也盘旋着,逐食这不可一世的”乌翼军团”。这生命的战斗,瞬间淹没在夜色中,无从观看。它们继续鏖战,我则走向归途。
蜿蜒的小路,雄健的石桥,隰谷的密林,我一概看不见,但这一寸一缕的乡土,从来不曾把我引向歧途。
家,永远那么沉默,像个熟悉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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