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吃肉,必须让邻居闻到香,你见过这种喜欢炫富的人吗?
我见过。其实这种人并不很富,或者说刚刚摆脱了贫穷,隔三岔五地能吃上一顿肉而已。过去穷,穷怕了,穷斯烂也,如今终于能吃上肉,打着喷香的饱嗝满大街吧唧嘴了。
如今有了微信,不用吧唧嘴,开席之前拍个照,发朋友圈即可。我就是这么干的。
从前不是这样,从前难得吃一回肉,打枪的不要,悄悄的干活。中式日语,偷着吃的意思。明目张胆地吃,招人恨。
那时鼻子特别尖,朋友国斌写过,当年生产队有人把门关严了炖肉,不仅是本队,隔壁生产队的人都闻到了,一齐流口水。最可恨的是,那家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钱,十天半个月就要吃一回肉,而且全都是“打枪的不要,悄悄的干活”。
一网友,女,在某文友的怀旧文章后留言:家里用油渣炒菜,母亲吃到一颗油渣,见女儿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嘴巴,赶紧吐出来,让女儿吃。看得我好伤感。
油渣是好东西,我偷吃过,看上去很干,焦黄,放一颗在嘴里细细地嚼,油脂的香味在舌尖上氤氲开来,那个香,那个滋润,那种满足,那种说不出来的感动,语言实难形容。
那时候也有人显摆,见于多地民间传说。有人,家里留着一块肉皮,出门之前用来蹭嘴皮,显得吃过肉。一路上油亮亮地跟人打招呼,始终想不起来忘了擦嘴。
当知青时得知,乡下人提亲得“看人户”,即女家要看男方的家底。为显得富足,男方怎么也得借两头猪关进自家猪圈。他关的是肉。
中国人好面子,有个习惯叫“忍嘴待饿客”,有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得留着待客。我小时常常盼望客又怕客,客来,好趁机大快朵颐;客去,本来很稀的稀饭又稀了许多。
中国人好面子,倘若遇到红白喜事,即便举债也得大吃大喝,至少九大碗,弄得十分体面。这种做法,跟用肉皮蹭嘴巴本质上是一回事,做给人看的。
到可以公开吃肉时,餐桌上更是堆积如山。著名画家陈丹青认为,这是报复性吃喝。吃,已经不是为了保证营养,而是对过去的补偿。那时候不提倡光盘行动,怕客人瞧不起,还不好意思打包。
进入21世纪,奢靡之风更甚。据相关部门统计,中国人每年浪费的食物,可以养活2.5亿到3亿人。说来惭愧,当记者那些年参加过不少饭局,浪费的食物不在少数。
穷了2000年,终于解决了温饱,可以敞开肚子胡吃海喝了,终于扬眉吐气了,自然不能让“邻居”小瞧。得让他们闻到浓浓的香气。而且,不能让他们老说我们曾经饿过肚子。
衣食住行不算啥,曾经领先过的文化,例如我们的孔子、老子、庄子,我们的古代建筑,我们的古典音乐,我们的古代陶瓷……我们的长达5000年始终没有中断的文明史,你说你服不服吧?
自家吃肉必须让邻居闻到香味的人不多,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自卑,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浅薄。
毕竟娶媳妇是为了过日子,不是娶给邻居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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