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风情万种 让你今生难忘

第五章 你在哪里

那个藤箱不是没有办法打开，只是北北好奇归好奇，还有一种莫名的害怕，就象害怕调皮的男生把桌洞放上青蛙一样，所以也就遵守了约定，只是晚上想小也哥的时候拿出来抱着，如此渴望快点长大，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

开始的时候会收到小也的信，加拿大的风是软的，加拿大的牛奶奶皮有课桌那么厚，糯香纯正，加拿大的垃圾桶边上是蜜蜂，而不是苍蝇……

北北的回信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隔壁班的男生欺负我了，把我自行车给扎了，哥哥，他住在长马街23号，你回来帮我报仇。

哥哥，我今天又买冰淇淋吃了，放心不是特殊时期，可是没有上次你买的好吃。

哥哥，你的书我看了一半了，我竟然在书里发现了一片枫叶，你是什么时候摘的呢，我怎么不知道？

哥哥，你们班喜欢你的那个女生跟篮球王子好了，你不会伤心吧？

突然到了高三，小也的信就断了，北北再回信就如石沉大海一样，一边难过，一边安慰自己，可能哥哥知道自己要高考了，一定是怕自己分心。

高三那年，真的是觉得天都是昏蓝色的，因为基本是看不到太阳的，眼睛常常酸酸的，爸爸的期望全部凝聚在早晨煲的那碗汤上了,还有每天晚上风雨不误的路口接送。

18岁的北北已然长成了一个秀丽素雅的姑娘，懂事乖巧，只是变的不太爱讲话。

周末的时候，功课做完，就是安静的在阳台看看书。

小也这个名字，自此不提，拼命遗忘的还有那个柔软的吻。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北北还是有些失控，再也不能象平时一样一步步走回家，而是跑了起来，任凭好友在后面惊异的喊着，因为她们就从来没见过北北失控的样子。

爸妈还没回来，她颤抖着把那个小也留给她的藤箱拿出来，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小也的信从高三断了后，再也没有收到有关密码的信，可是北北觉得今天一定要打开，要不然自己会疯掉的，这个箱子里仿佛藏着已经消失有段时间的小也，打开，他主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笑着说，北北，好久不见。

想着，泪已经流下了，先用了小也家的门牌号，不对，再用了自己家的门牌号，也不对，然后用了离开的时间，也不对，用了小也的生日也不是……

汗与泪水急急的流下来，几欲号啕大哭起来，然后又输了自己的生日，还是不对。

终是一下坐在了地上，抱着藤箱大哭了起来。仿佛被抛弃的女子，绝望、想念、难过、害怕……。

不知道哭了多久，觉得脑子又清醒了些，然后又不甘心的输上12100316，咔，锁开了。

又哭了起来，原来是两个人的生日！

把所有的信看完，已是哭的没有了力气，就那样的呆呆的靠在墙上。

最后一封信应该是临走的那天晚上写的，上面还有泪的痕迹，字迹急急的，重重的，仿佛要把所有的誓言写下，仿佛要把一生铭记。

北北，我的小姑娘，我的北北，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离开你，原以为就这样看着你长大，宠着你一直到大学、毕业、工作，成为我的新娘。可是北北，今天我们却要分开，特别心疼。哥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喜欢你，其实从第一天你站在蔷薇花堆里喊我哥哥开始，我就想一定要保护你一辈子。北北，你要好好的，要读书，要笑，少吃凉的，题不会不着急，多转转脑子……北北，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北北，等着我，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我马上就毕业了，哥哥就可以请你吃大餐，带你去旅行了，哥哥会带你去最想去的西湖。

北北，不许喜欢别人，我先来的，你是我的，北北，等着我。

小也

不是没有找过，只是如同在地球消失，打听一切去过加拿大的人，没有章也这个人，石沉大海一样，在这个世界，一起消失的，还有北北的魂。

直到有一天，大二回家，家里来了一个叔叔，爸爸介绍说这是林叔，也是你章叔的朋友，北北的眼睛就突然亮了。

林叔，章叔一家人去哪里了？你有消息吗？

爸爸与林叔看了一下，爸爸叹了口气，过来拍着北北的肩膀，北北，你林叔知道的也不太详细，但是听说在二年前，你章叔开着车掉到了山底，你小也哥伤的最重，最后去了美国治疗，加拿大的房子也卖了，大家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北北！！爸爸掐人中掐的好痛，她才醒过来，她觉得刚才听到的不是事实，求助般的看一眼爸爸，爸爸疼惜的看着她，北北，别想太坏，说不定在美国过的挺好，就是不再联系了，再说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都忘记吧。

忘记？！北北惨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了笑容，爸爸看的心疼，却又无话安慰，北北你休息一下，我与你林叔出去商量点事，别多想，别往坏处想。

睡了过去，醒来已无异样，妈妈与爸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我没事爸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客厅里，女子的声音万分幽怨：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流浪，为何忘记了有人等待？

又是哪个女子碎了心，不得流泪，只能用歌唱出，而自己哑了声，竟是歌也不能唱。

哑了还有全部的世界，大学四年，就这样安静的、默然的一步步的走过。

最后毕业按照爸爸的心愿，考了老师，做什么，做谁都不再重要，心已丢，物质身体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时候开始提笔，是不是小也哥留下的书沉淀的灵魂呢，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可以靠稿费养活自己了，仿佛写作是唯一的出口。

依然是个孩子天性，依然人际交往恐惧，依然不会面对大人的勾心斗角，只有提起笔，那个才是自己，于是无数个夜晚，都是在伏案如蝶舞，只有那个时候，北北才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存在过。

不是没下功夫的，无数次的搜索美国的各城市医院的电话，不停的问有没有患者叫章也，而一切徒劳，小也哥就象消失了一样。

有时候也会泪流满面，却又不甘心，总觉得小也哥如果真的出事，灵魂也会回来跟自己打招呼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天天下沉的世界，终成就了一个长发素脸的女子。

不是没有挣扎，只是再也找不到哥哥的消息，再也。

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

第六章  凤凰涅槃

当车急速坠落的时候，他内心只有一个声音，我还要回去找北北呢，马上就可以见她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脊椎粉碎性骨折，脸部严重创伤，恢复的可能性10%，最坏的结果终生卧床，脸部需要做植皮整形，两者如果想治疗效果最佳，均需要去美国的旧金山的医院治疗。

爸爸含泪卖掉加拿大打拼的所有产业，换成美金，带着小也与妈妈来到了旧金山。

开始是狂躁的摔东西，妈妈只能背过头去哭，妈妈何尝不能理解，大好年华，大学没有毕业就被加拿大最好的中加合资企业聘用，合同都签订好了，只因为合同清清楚楚写着，过了半年实习期，去上海的分公司负责。

当妈妈的怎么就不能明白儿子的心呢?

从十七岁离开上海，就再也没见与女孩子交往过，并且儿子的自制力也让自己惊异。

在那一年就不再写信回上海，他告诉妈妈，我要让北北考上好的大学，不分心，她是很聪明的，但是很容易感情用事，所以我要克制一年，再给她联系。

本来是订了回上海的机票，要妈妈陪着，一起去家里向大人说明的，再等半年，就可以在上海相逢了。

可是人生变化太快，如雷光闪电，让人措手不及。

二个月后，趁妈妈不在，问了主治医生，那个骄傲美国女医生，用标准的美式英语告诉他，恢复的机会一定是有，在她的手里治的，能够与正常人一样站起来活动的比例是千分之二。

至于脸部，因为牵扯着骨折加植皮，如果资金足够，能够恢复到正常人看不出来，但是容颜与以前会有差异。

突然想起与北北开的玩笑，北北我要是有一天穿越回来变的跟现在不一样了，你会怎么办？

只要你是我的小也哥哥，你就是猪八戒，我也认。

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会笑出来，然后是哎唷，钻心的疼。

我要这千分之二 。

接着小也开始了炼狱般的锻炼与康复，那个疼，是挑断筋骨的疼，是钢针钉肉的疼，是刮骨疗伤的疼，常常妈妈在边上心疼的泣不成声，可是小也却一滴眼泪都不会流，只是汗象雨一样。

有时候还听着他在念念有词，仔细听，原来是北北，等我。

妈妈试探着问，要不要让北北来看看你，竟然是一声怒吼，不要！用力过猛，疼的豆大的汗珠掉下来，妈妈连忙闭嘴。

安静下来，妈妈，对不起，我是残疾人还是正常人还不一定，我喜欢她就要给她幸福的生活，我这个样子会吓着她的，她还是个孩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发了狠心要站起来，还因为爸爸妈妈的积蓄已花的差不多了，父亲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以他的能力，开始回馈二亲应该是轻而易举了，可是爸爸却为了儿子到处奔波，心是疼的，又加上急切的想着北北，对自己更加狠了起来。

有一天，竟然就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妈妈，妈妈我站起来了，正好爸爸也回来了，一家三口相拥而泣，仿佛刚学走路的婴儿一样，如此疯狂的喜极而泣！

一天天，一点点，越来越好越来越好，加上脸上的修复，已是五年过去了，身体越来越好，心却沉了下去，北北你还在等我吗？

每次摁下电话想问一下，却自卑上头，毕竟自己的身体未来什么情况，会不会过上正常的生活还不一定，还有脸修复后的伤疤，医生说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看不出来。

谁知时光蹉跎，蹉跎的不仅仅是过堂的风，还有永远不可能返回的路与爱。

谁曾想到的，在遥远的上海，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呢？

杜叔离世，阿姨慢性病，北北以为自己已遭遇不幸，然后嫁掉，当这一切从两家都认识的林叔口中说出的时候，章也仿佛又一次听到了脊柱断裂的声音，那种彻骨的疼，又一次扑面而来，只是这种疼再无法康复，再也无药可医，眼睁睁看着断成一截一截，自此再也无力捧起。

后来每每想起这些，章也就会用拳头击墙，每次手背都是血肉模糊，后悔的心，如果提前打个电话，北北一定不会把自己就这样嫁了，如果不是自卑怕配不上北北，能够早一些联系上她，至少在爸爸离世的时候，北北还有自己依靠。

想起来，心就会疼的钻心，我的北北，我浅笑胆小的北北，我不食人间烟火的北北，是怎么一步步过来的？

不敢想，怕夜太长，夜夜无眠，辗转反侧，我的爱人在哪里？

亲自撕掉了回上海的票，不忍心看着为自己熬的憔悴的双亲再担心，要不然真想再躺到病床上去，回到当初的昏迷，最少，心不会疼了，不，心的位置已经是空了，疼的是肉是筋是骨，是血肉模糊的绝望。

打起精神来上班、生活、照顾双亲，岁月安稳，一晃竟然是二十年。

只是再也不能爱了，周围爱着的女子，车水马龙相亲的女子，因为章也的静默，成朋友的倒不少，饭友、书友也交了一堆，只是，自此心动再也没有过。

哪怕是面对在自己身边呆了十二年的小美，明明知道无希望，却依然出入他家，照顾双亲与自己，清晨的豆浆，下午新鲜的菠菜。

即便章也待她如妹妹一样的距离，她也认了，或许是真的爱了吧。

妈妈依然不敢说什么，好象生怕过去如脊柱的旧伤，会突然倒下一样，也就任由了他。

原以为，时间会是疗伤最好的良药，却不知，时间却也是窖藏美酒的催化剂，越来越不能睡去，心越来越疼，困兽苏醒般的啃咬、抓狂，挣扎。

一遍遍在百度打下她的名字，结果却是琳琅满目，如同学校门口的小百货让人心生嘈杂。

常常连续三天靠二十公里的长跑换来一场睡眠。

回上海，回上海，已成耳边小苹果的旋律，手机铃声，卖豆腐的，摆地摊的，清晨的晨练，夜晚的佳木斯大妈舞，整个听觉世界全部霸占。

无处可逃，即将爆发。

第七章 活着的标本

非语咖啡的这个临窗的位子是夕颜的专座，习惯了每天早晨送完女儿上学后，就在这里呆着。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常常是这样呆一天，有时候也有可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就是这样想想事，或者看看手中的书，觉得也是这样的世事安宁。

因为是三楼，顾客一般没有上来的，所以倒也清静。

夕颜姐，周老板给您亲自磨的咖啡还有刚出炉的提拉米苏，您尝一下。

好的，谢谢！

咖啡与甜点，是老板周青亲自为她做的，咖啡醇滑，一尝就是正宗的曼特宁咖啡。

有些人的爱慕，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已然没有爱的能力与资格，浅笑是一切的盾，别人无法靠近的盾。

提拉米苏入口冰凉柔滑，苦香的味道是夕颜喜欢的，除了周青做的甜点，平时夕颜是不吃甜食，尤其是曲奇。

曲奇，不知道小时候吃了多少，才会到现在的看也不能看一眼。

还有什么应该忘记了呢？夕颜有些失神……

有些人仿佛从来不曾在生命中出现一样，空气中再也没有他的气息与影子，干净决绝。

如同在大街上被抢了包，刚要大声呵斥，却发现面前根本没有人，仿佛这个事情不曾发生，张着嘴，硬生生的咽下去，没人诉说，仿佛说了就是幻觉，会被路人耻笑。

可是却夜夜有梦，反复提醒着过往的存在。

梦中小也哥哥站在悬崖的边上，脚下碎石滑落，大声疾喊，北北，北北。

等自己急急用尽全身力气跑过去的时候，没能抓住小也的手，就那样看着他坠落了下去，一下惊醒，全身是汗，摸摸身边的女儿，方知身在何处。

这么多年，似乎全部忘记，可是不依不饶的梦却从来不曾放过夕颜。

半夜常常醒来披上外套，站在窗户前，发现腿麻了时候已是天亮。

爱是什么，爱与不爱又如何？

你觉得一生都不会辜负你的人，不一样把你扔在这个世界上吗？

像小也哥，象爸爸。

世界上最薄情的是等待，那是因为它的轻许，不用任何成本只要等待就可以把岁月等成石头。

世界上最深情的是等待，那是因为它的厚重，永远会有一颗心无论微弱无论热烈是为你而跳。

希望的火苗已在披上嫁衣的五天后熄灭，不是因为女儿与妈妈，可以说是生无可恋吧。

好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的还有文字，还有这咖啡与提拉米苏。

可是夕颜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一场场等待眼睁睁全部成空。

就象电视情感栏目里采访的那个胖胖的女人，掐着腰，对着记者说，老娘我等了半辈子，没想到那孙子把我给忘记了，我就嫁给了隔壁杀猪的屠夫……

一样的剧情而已，不过上演的背景布颜色不一样，人物胖瘦不同而已。

大学毕业的时候，闭着眼睛多希望校门口会出现那个人；疲惫的下班后走在拐弯的地方，多希望那个人也从角落里跳出来吓自己一跳；一次次拔打长途国际，多希望通了接电话那个人会说，你找的人我知道；多希望能够再次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好好的哭一场。

还有，还有，披上婚纱走进礼堂的时候，多希望会有人跳出来拉着她的手跑掉。

还有那难堪的五天，还抱有最后希望的五天，自己睡书房的五天，仿佛被放在砧板上要屠宰的兔子，如临大敌，门全部锁上，沙发堵上，全副武装，最后的希望全押在了那125个小时上。

可是一切最终无法逃脱、无法改变，最终还是象一尾鱼，被一锤锤击碎，片鳞不留，她感觉灰飞烟散，碎成一地一地的琉璃，没有感觉，也不再有生命。

哥哥，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而最终，最终……

风华玉碎，席卷而葬，不追既往，从风而服。

想到这里，夕颜有些动容，摇摇头让自己努力甩掉这段记忆。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新书发布会的那个男人，那种熟悉感，竟然来自加拿大，要不是因为与小也哥哥没有一点相似处，夕颜都要问一问了。

不想了，东西收在包里，下楼，周青迎上来，大作家，今天又写了多少？

周青是个美男子，美的有些过于文弱，却是真正的商人，非语连锁十二家，这家是最老的店，也是离自己家比较近的。

别取笑我了，今天养神了，没有写东西。

也别太辛苦。

习惯了，太多的带着热气的关心迎上来时候，就会抗拒，浅笑看着对方，果然逼退，有些无措。

又忽的有些歉意，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这种咄咄逼人的人了？

盔甲已丢，需要自保，实属无奈。

周青转身，拿出一牛皮纸包，这是桑椹干，补血，泡着喝就好。

知道拒绝不了，从包里拿出二本新书，已签名了，送人吧。

你的书都是我的珍藏版，我可不舍得送人。

再见，周青。

第八章  安宅扎营 夺回自己的东西

·1北北是我的

林叔，北北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小也，你的变化很大，不仅仅是容貌变化，我觉得你的神态都变了，小时候你特别爱笑腼腆，现在整个人感觉特别严肃，以后要多笑，别太沉重了。

你别说她，要不是在机场你提前跟我打招呼说你是小也，我都认不出你来了，何况过这都快二十年了呢。

河边的绿草青青，湿润略腥的风一阵阵的扑面而来，可是章也还是觉得热，是心底的热，是无法发泄的热。

拿起石头向远处扔去，水花四溅。

你这孩子，鱼都要上勾了，我看你不是来陪林叔钓鱼的，是来捣乱的。

章也笑了笑，林叔，你知道我想什么。

小也，你也看到北北了，你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你找北北的时候，你说过，只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就回加拿大，可是你现在还想怎么样？

心中的兽，想夺回属于自己的，还能想什么，困兽一样的咆哮着，挣扎着，最终会在理智的鞭子狠狠抽打下挣扎的没有丝毫力气，躺下，安静片刻。

只要不死，哪得安宁？

当初听到她结婚的消息万念俱灰，曾经也想把她给忘记，可是用了接近二十年的时间却发现想念越来越深，这才不顾一切的回到上海。

林叔……

又是一块石头扔出，林叔索性放下了鱼杆，回过头，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些陌生又有些疼惜。

你说说给林叔听听吧，你要干吗？

我想在上海留下来，帮你来管理公司，然后我要重新抢回北北！

小也！我答应过老杜要照顾北北的，你也看到她过的很好，自己成了作家，家庭也稳定，你这样我怎么对的起老杜！

可是，我感觉北北不幸福，不开心！她那么瘦，眼神那么飘忽，她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不会过这种生活的！

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你杜叔在世的时候是他挑的女婿，女孩子过成这样就不错了，她的老公小伟我也是认识的，很务实的商人，你干吗要去拆散人家的家庭。

我没有拆散，北北是我的！

说完这一句，章也再也无法控制无法自抑的疼，整个人蹲了下去。

唉，造孽！林叔重重的拍了拍章也的肩膀，眼圈红了。

·2有安排的再相逢

林叔到底还是没有拗过章也，不，是尹波，又与老友通了电话，说要留他在公司帮忙，这算是定下来了。

人力资源部长，对章也来说，应该是游刃有余的工作，自此，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却暗暗的准备着与夕颜的再次见面。

微信已加，一直没有通过，突然这个早晨就一下通过了。

寄情黄昏后，待看夕颜花。

这不是那个下午自己念给北北的诗吗？那个有风的下午，放学经过的一家人的篱笆上开满了夕颜花，就随口念给她听了，她竟然还记得，还记得。

顿时觉得心的位置被绣花针扎过一样的疼，又象一个拳头打过来没有躲过，闷闷的。

犹豫着还是发了微信，夕颜老师，你好。

盯着屏幕，你好，我是夕颜。

我是尹波，我们见过面的。

是这样的，我妹妹是大二的学生，知道我与您认识，想要你的签名新书送同学，一共要六十本，您方便吗？

天知道哪里掉下的来的妹妹。

好，我签完让助理送给你，把地址给我。

不，我去拿吧，我听林叔说你工作室离我们公司不远，我下午正好要经过你的工作室，我一会把书费转给你，辛苦了。

好的，谢谢，天韵大厦B座6002室。

好，一会见。

手心、额头已全是汗，内心却是偷来的欢愉。

·3终是相认

进入电梯，看着镜中的自己，顿觉信心升起，自己变化大的话，就是从体型上来讲，由当初的那个文弱少年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脸部整型后，更象一个混血。

到了，敲门后，还是深呼吸了一口。

您好，您是尹先生是吧，请这边来，夕颜老师正在为您订购的新书签名。

打量着工作室，一看就是夕颜的风格，到处是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或是青翠欲滴的绿植，或是几枝满天星，原木带结疤的家具，墙面或麻或苇，仿佛置身森林木屋，都可以嗅到山风的味道，再仔细闻，竟是栀子花的味道，左右打量，也没有发现香味的来源。

您请坐稍等。

透过玻璃，看到眼前的夕颜一身白衣，长发披肩，依然有着小时的纯净。

认真的在书上写字的样子让章也想起了辅导她写作业的情景，也是白色连衣裙，嘴里还含着棒棒糖，一边写一边发出吸吮的声音，仿佛就在昨天。

你好，尹先生，这是您要的书。

你好夕颜老师，辛苦了。

喝杯茶吧，好的。

只见夕颜拿出一支特别细的香，放在香盒，点燃，轻轻的用手拂烟。

这是去杭州灵隐寺，师父送的手工清香，你看烟会很特别，如通人心，果然，在夕颜手拂下，烟起妖娆而舞，实为妙曼。

你经常去杭州吗，章也问到。

是的，我每年会在西湖小住，从小就喜欢。

是的，你的《西湖瘦》一书中提到过，你看我这记性。

夕颜又开始浅笑，章也几乎要控制不住，好想告诉她，北北，我是小也。

可还是狠狠的压下了。

夕颜老师，我想请您吃个饭，好吗？

屏住呼吸，生怕被拒，透明琉璃杯中的金盏花浮浮沉沉，就象他等待的心。

好，我打个电话。

妈妈，你去接小佳吧，我与朋友吃个饭，太晚，你就让她睡吧，好的。

内心已是欣喜若狂，低头装做不经意。

夕颜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多年拒绝已经成了她的常态，常常有粉丝、出版社的人约着吃饭，拒绝的理由永远都是回家陪孩子，其实只是不喜欢应酬，不喜欢饭桌上隔着热气腾腾的菜灵魂出窍的感觉。

心如枯井，无事生非。

只是今天，枯井涌泉，对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无法抗拒，一种熟悉的味道，好象分明昨日分分秒秒在身边生活过的人。

第九章 顿然大悟

坐上尹波的车，夕颜有了些不安，孩子气的表情被他看在眼里，是因为车里熟悉的香气吗？

在放学的路经必的一个弄堂，住着一个奶奶，有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一棵栀子花，每逢六月，因为北北喜欢，就会在门口眼巴巴瞅着，最后还是小也红着脸去问奶奶可不可以摘花，奶奶倒是和善，会拿剪刀给剪好多，两个孩子一人捧一捧跑回家，然后去找一本最喜欢的书，把花夹到里面，直到风干。

那种媚而不俗，若隐若现的香气，一直陪伴着小也，此时车里的香气，正是因为放了一个装满花瓣的香囊。

北北，我的爱人，就在身边，却要如何告诉你，我回来了。

车停在了禅定泊岸，夕颜惊讶的看着尹波，你也喜欢她家的菜？

傻瓜，我就是杭州人，肯定喜欢家乡菜了，心里暗暗的说到。

是的，怎么，夕颜老师也喜欢。

是的，我一年如果外出吃十次饭的话，基本上八次是在她们家。吃的基本上所有的菜我也会做了。

噢？您还会做菜？无法想象那个摇着自己手撒娇的北北会自己做饭了。

因为原汁原味，因为清淡，所以也好做。

灯光昏暗，举杯的时候，夕颜是有些恍惚的，为什么这种熟悉的感觉泌入心脏，舒适略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仿佛升起了虚幻的希望。

酒入心，话开始随意起来。

看着夕颜，依然干净的让人心疼，酒微醉，好象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眼神又开始流露出那种让他熟悉的孩子气。

我可以直接叫你夕颜吗，好。

夕颜，你过的好吗？

好啊，我的书有很多人看，很多人喜欢，好。

你的书中有你自己的故事吗？

原本象煤炭一样黑亮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来，随即莞尔。

试图用笑掩盖，却是湿了眼眶。

每个作家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故事吧，但也不是完全，文学来自生活，也或许来自梦境，都有可能。

又开始浅笑，别有一份倔强的味道，如有天长地久，夕颜的笑就是天长地久吧。

上次林叔说，尹先生也喜欢文学？

还好，上大学的时候会写点东西，不过以随笔为主，写写小时候养过的狗，写写去世的爷爷，不象你的文笔如此的犀利，看完让人三天不知肉滋味。

感情的失利可能在事业上的认可才能让一个人重新活过来。

夕颜听了这句话，轻轻将长发掖到耳后，眼睛黑亮，如炭，真挚的感激，谢谢。

看来是打心眼里喜欢写作了。

他点的菜，竟然全是自己最爱，夕颜顿觉食欲，滑嫩的西湖鱼，红绿相见的笋片红椒，竟然吃了不少，酒也尽兴。

开始微醉，今夜说了多少话记不清楚了，好象今天晚上夕颜把一年讲的话全部讲完了。

才上眉头却下心头，有搭无搭，却是如此的放松，就象多时未见的亲人，突然相遇，说不尽的相思与心事，道不完的琐碎与尘事。

她似乎比小时候瘦了，脸小小的，象是没长开的孩子，说起话来仍然满脸无邪，他心的位置又疼起来，这个场景如此的熟悉。

是否在前世，就与她有这这样一段的尘缘未了，才换来今生的折磨吧？

我们走吧，都九点了，突然听到钟声，满脸的孩子气收起，立即成了那个淡淡的素女子。

下楼上车，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车上的香味从何而来？

把香囊递给了她，轻轻打开，象是不敢触碰的样子，洁白如初，只是已象缩了水的青春，香气却依然，突然手就颤抖了起来，因为曾经哀求小也哥哥妈妈做过一样的香囊，眼里全是雾气。

你，你是不是认识小也哥哥？

夕颜，我们去外滩走走吧。

章也心中的桥已轰然倒塌，怕不能自已，狠狠的克制着自己。

好，他的没否定，仿佛秘密即将揭晓。

哪怕此时要喝下毒药，也会一饮而尽，哪怕此时要去的地方是地狱，也会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只要找回我的爱人，哪怕是一捧黄土，也总有地方哭去。

你说吧，是不是认识小也，他还在人世吗？你怎么有栀子花香囊？是小也哥哥临走前托给你的吗？

那样一个安静不爱说话的人，突然就激动的扔出一堆的话。

你爱章也吗？你爱他为何结婚了？

锋利如剑，直刺心脏，只有最亲的人才知道对方的软肋，才可以一句话点中死穴。

不是没有埋怨，二十年来，曾经无数次呼喊，你就不能再等等我。

果然击中，脸立即变的惨白，摇摇欲倒。

忽地天地昏暗，一下雷光闪电劈头而来，这么多年的痛从来不在人面前流泪！此刻却全部崩溃。

我恨他，我恨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他从十四岁开始就把我的心偷走了，却忘记了归还，说好我是他的，却从此人间蒸发。你是谁？凭什么质问我？

从长椅站起，抓起他的胳膊摇晃，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小也哥在哪里。

悲泣的声音如怨歌。

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好自己，明明说好我考上大学就回来的，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了？爸爸也走了，小也哥也没有回来？我能活着就不错了！！

再也无法，再也不能，再也不再！！

慢慢起身，突然用力搂她入怀，夕颜全身抖颤，章也捧起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吻过……

这一吻，已别过二十年。

此刻，夕颜三十四，他三十七。

夕颜挣扎着用力推开，你是谁？你是谁?

此刻章也已是满脸泪流，北北，北北，我的北北。

北北已被吓到，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已忘记了哭喊，章也再次将她用力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头，北北，别怕，我是小也，我是小也，我受伤后整了容，别怕，北北，北北，别怕。

慢慢的觉得有一双手，轻轻的不敢又害怕的抬起又欲放下，终于用尽全部的力量环上了自己的腰，然后怀中人儿哇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一声声甘肠寸断，一声声缠绵幽怨。

从最初的冰凉颤抖到暖柔气息，两个如同分开几个世纪的爱人终于相拥。

天已黑下来，章也不由自主再次伏下身，吻向北北的额头，吻去眼泪，吻向鼻头，吻过唇。

他的吻如蔷薇初放，吻过这一生唯一爱着的女孩，吻过那个让自己半辈子都无法放下的北北。

对夕颜而言，初吻，初夜，初恋，一切如此的颠倒，在被小也再次拥怀中的时候，她觉得回家了，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害怕，都在此刻全部消失，那颗一直不肯回到身体的灵魂，如此的安静与温柔，伏在胸口，柔软舒适，开始露出笑容。

此刻，北北才知道，原来小也是她的家，是她的魂，是她终生的根。

只是谁能为这圆满划上句号呢？

最终还是哭累了，小也放平副驾驶座，他的北北终是睡去，就这样看着她，她的眉，她的睫毛，扑闪如蝶，她的鼻秀丽高挺，她的唇如樱朱红，她梦中微皱的眉头，她梦中又欲哭泣的委屈，轻轻的拍着，轻轻的拂过发丝，在他的身边，终是放松成一个心无他事、旁无他恋的孩子。

最终也是敌不过睡意，拉着北北的手睡过去，朦胧中，听到有人喊哥哥，哥哥，以为幻觉，睁睛，北北已醒，手在抚过他的鼻子到眼睛到唇，你真的是小北哥哥？

傻瓜，你不是说我就是变成猪八戒，回来你也认我吗？

哥哥，她的泪又落了下来，象火苗一样滴落，打在他的心上，灼的一个洞一个洞，又烫又疼。

不哭了，我不是在身边了吗？

可是你迟到了。

原以为自此，只有相守与蜜吻，谁知一语道破天机。

顿觉骨髓被抽，甘肠寸断，全身瘫软无力，靠在座椅上，久久动不了，眼前一片雾水，看不清这个清晨的所有。

第九章 爱该何去何从

·1终是病倒

夕颜从那个早晨回到家，就开始病倒。

撑了这么多年的盔甲终于卸下，生命的突变是不能承受之力，全身隐隐的昌着蒸汽。

蜷在被中，只觉眼里鼻子里全是泪，悲从中来，忍不住终成号啕。

爸爸，小也哥哥回来了，小也哥哥回来了。

无从收拾的生命，如何重来？

从小也哥哥的车上下来，阳光刺眼，那一刻就顿觉悲凉，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最爱的人在身边，只是此去经年，可有回头路，可有？

此时的绝望倒还不如不见的绝望，那种绝望还隐藏着一丝希望，只希望他生还，希望他还在这个世界。

此时的绝望却是谷底打鱼，水中捞月，疼痛绞成丝，敲打在夕颜的身上，细若游丝的鞭子更是疼痛，疼的倒抽凉气，疼的几欲昏迷。

真的就昏过去，醒来的时候好象过了好几个世界，门有转动锁的声音。

北北，北北你在家吗。妈妈，我与姥姥回来了，你在家吧。

是妈妈与小佳，擦去眼泪，翻身装睡。

咦，妈妈在睡觉。

北北，你是不是不舒服，妈妈的手干燥温暖，碰到额头的一瞬间，泪水又象泉水一样的喷了出来。

北北你怎么发烧了？快，小佳给妈妈拿药。

勉强起床，喝下妈妈熬的山药粥，对镜梳妆，只是一夜光景，沧海桑田，眼中的迷茫与痛如此真真切切、清晰如明镜，照着内心的苍白与狂热。

狂热的爱终是点燃，苍白的心终是埋怨，人生未免太荒唐。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一样的痛吧。

·2愁怅百结

唇间北北柔软的吻还在，终是感知到了人生的希望，终是梦境成真。

只是她如兔子一样的躲闪的痛，让自己心疼。

是自己迟到抑或是上帝迟到了，我们都错过了男婚女嫁的最好时光，何况北北还有孩子。

人生笃定，第一次慌乱无主。

私奔吧，北北，微信发出。

哥哥……

该有多少迷茫与泪水，能说出来的都不是痛。

北北，我要你笑，我要你快乐，我要你幸福。

哥哥不会勉强你的，不会的，就这样看你一辈子，我也愿意。

哥哥……

我懂，北北，我都懂，北北。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恍然间，耳边又响起教北北念诗的声音。

错错错！莫莫莫！

·3将恋爱进行到底

北北，我知道你很爱小佳，她还小。

我都明白。北北，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恋爱过，哥哥陪你把恋爱的事情做完，哥哥就走好吗。

最后六个字，字如铅，如此不情愿的打出，内心纠结百缠，却又无奈。

小也哥哥……

终是多了两个字，小也。

电话打过去，只有呼吸。

北北，你听我说，上天让我的出现，一定不是只给你痛苦的，让哥哥陪你谈场恋爱好吗？让我把最想做的事情陪你做完，我要陪你看电影，压马路，坐旋转木马，陪你去寺庙禅修……

他明白，都明白，这些都是自己小说的桥段，写出的全部是一个没有恋爱过的女子的心声。

他都懂，都懂，电话这端终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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