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博尔赫斯把宇宙装在匣子中,读者想把匣子中的东西整理串起并不是一件易的事。博尔赫斯的宇宙离散、细碎、庞大、冗乱如世界本身。人的生命卑微脆弱,神的存在不可捉摸,没有法则、公式、定理、理性、逻辑支撑的世界只能依靠博尔赫斯的思想、文字运行展示。即使博尔赫斯认为有时候好读者比好作者是更隐秘、更独特的诗人。然而任何形式的复述、评论、总结都会失去博尔赫斯作品中原有的滋味。
生平
1899年,博尔赫斯出生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个有英国血统的律师家庭。父母双方都通晓英文、博览群书。博尔赫斯童年和少年是在首都北部塞拉诺大街(如今的博尔赫斯大街)的一栋带有花园的两层楼房中度过。这里藏有大量的文学名著,博尔赫斯年幼的时候就涉猎广泛,对文学显露出很强的创作愿望。
1914年,博尔赫斯全家定居于瑞士日内瓦,攻读法、德、拉丁等语言。战后,他在剑桥读大学。期间接触了大量哲学、文学作品,深受其影响。
1921年,博尔赫斯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一家市立公共图书馆任职,同时从事文学创作、讲学活动。
1955年—1973年博尔赫斯被任命为国立图书馆馆长一职,同时担任各大高校的文学教授。
优越的物质条件和便利的工作环境保证了博尔赫斯全心全意投入文学。加之通晓西方世界几乎全部的重要语言,博尔赫斯无所不读,他一直认为,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他这样说过:
“被图书重重包围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直到现在,我已经看不了书了(博尔赫斯晚年双目失明),但只要一挨近图书,我还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感受…….”
青年博尔赫斯 由于家族遗传,博尔赫斯在晚年失明作品
博尔赫斯一生作品颇多,他的作品涵盖多个文学范畴,包括:短篇小说、随笔小品、诗、文学评论、翻译文学等等。对生性腼腆、不爱交际的博尔赫斯来说,文学除了为他带来声誉,更意味着幸运和幸福。
世界文坛对博尔赫斯推崇备至,他赢得了广泛的尊敬,被称为“作家中的作家”。他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广为流传。70年代末80年代初,博尔赫斯作品大量传入中国。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是王央乐翻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3 年出版的《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博尔赫斯的作品直接影响到了包括余华、苏童、马原、残雪、孙甘露、格非在内的诸多作家。1999年12月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博尔赫斯全集》,后多次重印,如今版权到期,已不再版。2015年,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博尔赫斯全集》第一辑16册,2016年8月推出第二辑12册,预计到2018年全部出完。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如今在孔夫子网上任要上千一套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此版本书友评价并不高小说集
博尔赫斯小说集包括《恶棍列传》(1935年)、《杜撰集》(1944年,后与《小径分岔的花园》合为一集,称《虚构集》)、,《阿莱夫》(1949年)、《布罗迪报告》(1970年)、《沙之书》(1975年)、《莎士比亚的记忆》(1983年)。博尔赫斯从不创作长篇小说,因为他认为“长篇小说不可能像短篇小说那样臻于完美,而后者却能容纳前者的全部内容”
与同样盛名在外的拉美作家马尔克斯相比,博尔赫斯的小说发生背景不仅是拉丁美洲,肮脏的纽约街头、阴冷的伦敦、遥远的北非、神秘的日本、狂风怒吼的海上或者某个并不存在的地点都可以是故事的发生地。与之相对,故事发生的时间也可以从公元前跨越到遥远的未来。博尔赫斯说:
“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
在他的小说中,故事、语言、宗教、神秘学、哲学、记忆与虚构都是时空的载体与表现。作为一个骨子里的怀疑主义者,博尔赫斯笔下的人物同样处在一个混沌、非理性的世界中,在不可知的激情下行事。博尔赫斯的某些世界中,物理规律不起作用,甚至最基础的数学也不复存在。这种难以想象的宇宙被博尔赫斯用精巧、准确的语言装在了盒子里。很难以用某一个流派定义博尔赫斯及其作品。博尔赫斯这样总结自己的文学生涯:
“…..我有幸成为一个南美作家,这一点使我所写的东西获得了被夸张的成功…”
“…..一起可能犯下的文学错误我都犯过,而这一点使我有时候获得准确…. ”
“…..我为推动我国的幻想文学走进高潮尽了力,现在,别人从事这种文学当然比我幸运得多……”
迷宫、镜子和无限
博尔赫斯的第一本小说集《恶棍列传》中的作品大多是基于已有的人物或者故事进行再创造,博尔赫斯独特的写作风格已充分显露。博尔赫斯在1954年的序言中这样写到:
“大乘禅师们教导说四大皆空。这本书是宇宙中一个微乎其微的部分,就本书而言,禅师们的话很有道理。书里有绞刑架和海盗,标题上有“恶棍”当道,但是混乱之下空无一物…..”
无论是密西西比河上的“解放者”,纽约街头的黑帮,西部牛仔,南美打手……不管如何作恶多端,总是逃不过注定的死亡。“恶棍们”死后的无能为力,任人摆布更是加强了神秘、对称的命运感。镜子的形象直接出现在《蒙面染工梅尔夫的哈基姆》中,那位实为麻风病人的先知称:“神投射影子掌管世界……”“镜子和父道使地球生生不息…….”本集最著名的作品当属《玫瑰角的汉子》,南美小镇、马黛茶、探戈、烈酒,失败者沉尸于冰冷的河中,胜利者享受迷离的夜晚。博尔赫斯用文字构造出一个迷宫,需细细品味方能感受到巧妙。
影视剧中的西部牛仔形象在《虚构集》及之后的作品中,镜子和迷宫的形象不断出现。使宇宙倍增和扩散的镜子;叛徒和英雄的对称;一条河赋予永生,一条河消除永生;正统和异端、憎恨者和被憎恨者、告发者和受害者构成同一个人。思维的迷宫在空间中展开,在时间中延续;时间的迷宫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可能;由谋杀案和指南针建成的迷宫;永生之城中荒诞、无序的迷宫;困住牛头怪的迷宫;冒名顶替者的迷宫;有无数阶级、门户和墙壁的青铜迷宫;由沙漠构成的迷宫……在博尔赫斯看来,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走不出的迷宫,因为阴影、对称、漫长的岁月。人的不熟悉和孤寂更加显得无边无际。
在很多作品中,博尔赫斯试图找到支撑迷宫世界运转的隐秘法则。在完全虚构的特隆世界中,世界只是一系列杂七杂八、互不相关的行为,人的生命仅仅是一个无法挽回的衰退过程的回忆,毫无疑问遭到弯曲和破坏。在焚毁的神庙中做梦的人奉命把纷繁无序的梦境材料塑造成型,最后发现自己也是另一个人梦中的幻影。由巴比伦彩票主导的世界无非是一场多样的、随机的、无限的赌博。无限的图书馆中包含一切,宇宙的某一个书架上有一本“全书”所有存在的生灵都记录在案。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存在一个阿莱夫,没有重叠的包含着难以计数的愉快或者骇人的场面。在时间分岔的花园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某一个时间,你我都不存在,在另一个时刻,我是个错误,是个幽灵。时间的暂停只是物质世界的凝固。改变过去并不是改变一个事实,而是取消它有无穷倾向的后果。可见世界的每一个形象都是完整的,任何事物无论多么细微,都涉及宇宙的历史及其无穷的因果关系。神就在包含种种可能性的钱币、玫瑰、裂缝、豹子的花纹之下。
与无限世界相对的是个体的有限。人被困在由物质、时间、经验、记忆、语言构成的迷宫中,弄不清喜剧、悲剧的含义,不断地被记忆弯曲和破坏,也无法摆脱对世界的牵挂。只能看到腐烂、蛀牙和疲劳的悄悄进程。同时无停止的被世界的无穷、荒诞、混乱、随机冲刷。看过一眼便永远无法忘记的扎伊卡、超出理性可描述的恐怖怪物、只有一个面的圆盘、无穷无尽的沙之书、不断变多的蓝色石子都使人疯狂。宇宙中每一个人都是不可分的主体,等我们化为尘埃,世界任会无穷无尽的变化。我们身处其中,却对世界一无所知。
也许世界是有界无限,周而复始的,就像一个圆环。相隔漫长时空的两人可能会有相似的命运,巴别塔图书馆中书籍会以同样的无序进行重复。可是谁会知道这一点呢?博尔赫斯假设有一个永恒的旅人会发现宇宙的秩序。有了无限的时期,无限的情况和变化,永生的人能成为所有的人。然而永生的意识神明、可怕、高深莫测,物质世界对永生者来说不再有意义。因为永生者每一个举动都是在遥远的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举动和思想的回声,或者是将在未来屡屡重复的举动和思想的准确的预兆。永生是一种非人的存在,除了人类之外,一切生物都能永生,因为它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因为死亡,个体才能成为众生。
博尔赫斯作品中领略到宇宙秘密与意图的人,要么非人,要么发疯,要么被岁月遗忘,最后无一不走向死亡的命运。普通人只是由一种不可克制的激情所驱使。博尔赫斯自评最高的小说——那篇情节、人物、场景都极为简单,不设圈套也不布迷宫的《第三者》就是代表。追寻无限世界的秘密太过遥远虚幻,一个人的命运实际上只反映于一个瞬间——人们大彻大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博尔赫斯说:
“命运没有好坏之分,人们应该遵照内心的呼唤行事。”
博尔赫斯同样执着于对自我的审视,《另一个我》与《1983年8月25日》都是自我呢喃。博尔赫斯对自己整个的人生进行总结、审视和批判,同时也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了嘲讽。其中包含着博尔赫斯对生命、荣誉、疾病、衰老、死亡的诸多看法。我想博尔赫斯的这句诗是最好的概括。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
不和梦想做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用什么留住你》
博尔赫斯
死亡
博尔赫斯曾说:“死亡,仿佛水消失在水中。”
1986年6月14日,博尔赫斯逝于日内瓦。
博尔赫斯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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