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武帝情伤
文/石岩磊
中山靖王刘胜的墓坐落在我的老家河北满城的陵山之上，刘胜是汉武帝的同父异母哥哥，三国时的刘备自称是其后代玄孙，考古队从刘胜墓中不仅发掘出金缕玉衣、长信宫灯、错金铜博山炉等诸多国宝，还出土了十几个大酒缸和无数的精美酒具，而据《汉书》记载刘胜有120多个儿子，足见其是个嗜酒好色之徒，所以我并没有因为家乡曾出过这样一个人物而感到自豪，但他的确做过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
公元前138年，刘胜和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济川王刘明一起到长安朝见弟弟汉武帝刘彻，武帝设宴款待他们，席间刘胜向弟弟哭诉了大臣们对刘氏诸侯王吹毛求疵的悲惨境遇，其辞深切其情感人，武帝于是开始对他们善待有加，刘胜因此被誉为了“汉之英籓”。这件事也反映出，汉武帝不像一般的帝王那样惯于同室操戈，对手足兄弟大开杀戒，他的兄弟大多得以善终，刘彻可谓是个情深义重之人，而他同样在儿女私情上毫不逊色，有两个成语可以佐证。
大约成书于魏晋时期的《汉武故事》讲到：汉武帝幼年做胶东王时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表妹陈阿娇，誓言：“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他登基后果然立阿娇为后，并无比宠爱，这就是“金屋藏娇”的由来，但皇后恃宠而骄十分蛮横，因巫蛊事件被废。宫廷乐师李延年曾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位“倾国倾城”的佳人便是他的妹妹，武帝闻听后，遂将其纳为妃子，两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可惜李夫人不几年就病死了，武帝仍是久久“尤物惑人忘不得”。
让刘彻难以释怀的还有被他逼死的太子。武帝的宠臣江充素与太子刘据不和，他担心太子继位后对自己不利，就诬陷刘据搞巫蛊之术谋害皇帝，太子不得已带兵杀了江充，从而招来谋反的口实，武帝一怒之下派人追剿，刘据虽侥幸逃脱，但最后还是在乡下被迫自杀。汉武帝搞清事情的原委后痛心不已，灭了江充三族，并在湖县建“思子宫”，日夜思念含冤去世的儿子，展现了汉武大帝柔情的一面，然而再多的温情也难掩其铁血的另一面。
中山靖王刘胜之所以纵情酒色，主要是源于他极力避免觊觎王位之嫌，如果他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很可能成为皇上忌惮的对象而被猜忌与打击，甚至招来杀身之祸，此乃皇室之哀、帝王之悲啊，而更加可怜的是钩弋夫人。刘据死后，年仅六岁的刘弗陵被立为太子，他的母亲钩弋夫人贤良淑德，可汉武帝仍担心她重蹈吕后乱政的覆辙，就寻衅将其投入监牢，不久忧郁而亡。“立子杀母”彻底击碎了母以子贵的传统，还被南北朝时的北魏定为了制度，再次印证了女性在封建男权社会中的悲惨地位。
无论是中山靖王的无奈避嫌，还是太子刘据的无端遭疑，抑或是钩弋夫人的无辜遇害，上演的都是家天下体制中的人伦悲剧，集中到汉武帝身上，愈加增添了他的悲情色彩，给这位开疆拓土、锐意进取的明君留下众多演绎的空间。也许汉武帝有太多的不舍与遗憾，但在江山与亲情之间抉择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大汉根基永固放在首位，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大概武帝只有在他的茂陵里才会发出这样的悲鸣吧。
20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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