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楼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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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人
—21—
又是一个春雨连绵的下午，包小天的稿子在被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通过了。令主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这次竟然对频繁、大幅度的修改毫无怨言，莫不是在采访中，被模范的高尚情操感染了？显然他猜错了。
包小天心里清楚，这份稿件里并没有值得他坚持的东西，那只是按要求完成的一份工作任务而已。
采访过后，他有好几天都不太想说话，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不可知和不确定的世界观，曾经以为正确的东西看起来不那么正确了，曾经以为错误的东西看起来却有一种怪异的合理性。
他曾经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喜欢的人就极力维护，讨厌的人则看一下都嫌脏眼睛。一直也来，他都以此为荣，认为这就是青春热血、快意江湖。
但是，周静莲其人却给他出了一道全新的难题。
钦佩吗？为事业奉献一生的道德模范值得钦佩；
质疑吗？圣爱的现状及毕业生的生存困境不得不让人质疑；
反对吗？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生生把伙伴变成陌路的做法确实应该反对；
同情吗？花费毕生精力也无法逃离悲惨命运，怎能不让人同情？
包小天很想把全部事实写出来，但这太难为《都市情感》了。而且，他所认为的真相是否一定是全部真相呢？陷入不确定论的他没有信心。更何况，简单的讲出真相，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谁也说不准。
交稿之后没多久，包小天辞职了，尽管那篇文章还引起了不错的反响。
又过了一段时间，王永灿的审判结果宣布：当事人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判处无期徒刑。
宣判当日，王永灿接受了记者采访，更多案件细节被披露出来。
原来，农历年刚过完没多久，王永灿就在母亲的陪同下前来W市看病，并一直租住在医院附近。
事发当天，他和母亲吵了一家，便一个人驾着残疾人助行车来到了圣爱，一方面，是想跟一向照顾自己的周院长倾诉倾诉，另一方面，也想拜托她再帮自己联系联系工作。
当他找到周静莲时，福利院已经放学了，对方正带着几个还没回家的孩子玩耍。据王永灿说，他看到周院长和几个孩子相处十分融洽，笑得也很开心。但当他上前打招呼时，周院长露出惊讶的神色，表情也僵硬了片刻，似乎并不欢迎自己。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后来，到了晚餐时间，周院长说请他吃饭。可王永灿不愿意进餐馆，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于是周院长说去宿舍简单煮个面吃。王永灿便答应了。
本来周院长的举动终于让王永灿的心里感到一丝安慰，然而一谈到工作，气氛又紧张起来。
周院长批评他在李经理那儿不好好干活，王永灿就辩解说是对方吹毛求疵。两人越说越激烈，最后周院长实在气不过，就撂下一句重话：“我怎么会花这么多心血在你身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正是这句话，熔断了王永灿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他想都没想，就操起书桌上一个硬物向周静莲的脑袋砸去。那一下太过突然，周静莲显然也完全没有防备一个残疾人，登时就被砸得晕晕乎乎、歪倒在地。王永灿像发了疯似的，又上去狠狠补了几下，直到地上的人再没了动静。
刺眼的鲜红终于将王永灿拉回到现实，他这才看清手里拿的凶器，竟是从前他和周院长一同上台领取的一个爱心奖杯……
记者问他：“听到那句话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王永灿回答：“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她总说，我是她最得意的学生，我们一起拿了那么多奖……可现在她竟然说我是滩烂泥？”说到这里，他语气有点哽咽，胸口也开始急剧起伏。
记者：“你没想过她可能是恨铁不成钢吗？”
王永灿：“……也许她是恨我吧……”
大众舆论再度哗然，当代青少年的心理素质问题又被推到前台，老一辈纷纷扼腕痛惜：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不知感恩，怎么对得起辛苦付出的父母和老师啊。许多蹭热点的大小媒体也就此发了无数煽情的鸡汤文。
其中，也有一篇不太一样的公号文，在某些家长和老师群体里引发了关注。这篇文章标题为《从王永灿看教育悲剧：该坚持的不坚持，该放手的不放手》。
文中详细描述了当初王永灿在圣爱上课的细节和家庭情况，并对比自强康复学院的教学方针，来探讨真正恰当的康复和教育究竟是怎样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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