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彦盈本来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可是铁路遇上了意外,车不能准时出发,彦盈索性改了行程,绕道大连。
如果没有意外的晚点车,如果彦盈能等等,如果彦盈不是绕道大连,如果……如果……
有多少如果都没有用,命运大概是眷顾彦盈,也大概是在惩罚彦盈。
彦盈的命运再一次跌宕起伏。
彦盈带着已经高过自己一截的儿子来到大连,出了站就风火般的打车去了大连港。
找好宾馆,彦盈想好好睡一觉,除却这次旅行的乏意,明天好好和儿子在大连玩。
彦盈独自出去买东西,在宾馆的拐角处,彦盈看见了一个男人。
高高的个子,微微发福的身体,脸上是岁月沉淀的稳重,眼神一如既往的淡定,走路背稍稍驼了些,除了两鬓稀疏的白发,整体看起来还是个健硕的中年男人。
彦盈站在原地,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条腿灌了铅一样的挪不动,她脸色惨白,手紧紧抓着衣服的下摆,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惊诧恐惧和疑虑。
男人很快就上了车,转眼就消失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去,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可是,那就是他,就是化作灰彦盈也不可能认错,怎么可能认错?在床上翻滚了近十年怎么可能认错?”彦盈在心里打着鼓,“难道自己看见鬼了?不可能,这世上不可能有鬼。”彦盈抬起头看看火辣辣的太阳,她确认她没有看错,她迷迷糊糊的回宾馆。躺在床上,一直到深夜,她脑海里都在一遍一遍重复着她白天看到的,那幅侧影,敲碎了彦盈多年守着的情分。
彦盈几乎一整夜都在想着她白天看到的男人。
七年前,分明抱回了骨灰盒,小乙脸上的悲伤至今刻在彦盈的心底。
可是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
彦盈算了算,整整七年了,不多不少,就在这个城市,魏晨出差。
半个月后,他的秘书小乙灰头土脸的抱回了魏晨的骨灰盒。
当时彦盈看着骨灰盒,她是怎么也不相信魏晨死了。
可是骨灰盒就摆在眼前。
“为什么不通知家属?就擅自火化?”彦盈质问秘书小乙,彦盈眼里的怒火似乎瞬间就会把小乙也燃着。
小乙颤抖着说:“魏书记是意外,电话打不通,电报拍了这边没人回应,等不及就火化了。”
“电话怎么会打不通呢?自己一直在家,电报怎么会没收到呢?”彦盈想着,是不是自己去了一趟郊区,电话没接到,电报没收到。怎么这么巧?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待着,连魏晨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魏晨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揪心?她颤巍巍的接过骨灰盒,两只手抖得怎么也不住,盒子没到手里彦盈就晕过去了。
三天后,魏晨的追悼会结束。
小乙来探望彦盈,彦盈面如死灰。
“嫂子,你不要过于伤心,身体要紧,魏书记……”说到此处小乙哽咽着说不下去。
“老魏走的时候可好,他有什么交代的?”彦盈悲切的问道。
“魏书记是车祸,车主逃逸,我赶到时魏书记已经不行了,送往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小乙同样悲切的说道。
“他有什么交代?”彦盈问道。
“魏书记走的时候只说了句,把骨灰带回去。”小乙说着眼神闪烁未定。
彦盈太伤心,根本没有注意。
“只有这一句吗?”彦盈不死心的问。
“嗯……”小乙点点头。
彦盈示意小乙回去。
伤心的彦盈在床上躺了七天,这七天里她在回忆和魏晨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吃饭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十年前,二十三岁的彦盈大学刚刚毕业。去一家单位实习,被安排在魏晨的科组,带她的就是魏晨。彼时的魏晨三十五岁,在单位做一个小小的科长,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妻子是医院的护士。
彦盈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披肩的长发,波光流转的眼眸,飞扬的裙角,无一不在彰显她肆虐的青春。
第一次见到魏晨,她在魏晨淡淡的冷漠里察觉了慌乱。后来她总能不经意的窥悉魏晨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爱慕和欲望。她知道魏晨喜欢她,不是一般的喜欢她,彦盈看出了魏晨征猎的野心。
不知道为什么?彦盈也喜欢这个男人,尽管他已经结婚生子,那又有何妨?相爱是不畏一切的。彦盈用她自己的三观鼓励自己,她故意迎上魏晨,每当彦盈轻轻的目视魏晨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时,魏晨就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彦盈心里的得意和满足是饱满发胀的,她暗暗发笑。
第一次和魏晨出去吃饭,是一个雨天,彦盈说她过生日,没有人陪。她怯怯的在魏晨的办公桌旁边收拾文件。
“今天下雨,早点走吧。”魏晨边穿衣服边淡淡的说道。
“嗨,回去也是一个人,只是今天过生日,雨这样大,给自己定的蛋糕没法取了。”彦盈是故意的,她在试探魏晨也似乎是在给一场飞蛾扑火的迷茫暗夜以机会。
“你今天过生日?”魏晨诧异的问道。
“嗯,二十三岁生日……”彦盈答道。
“年轻真好!”魏晨看看彦盈,接着说道:“如果不介意我开车陪你去取吧。”
“这样可以吗?嫂子……”彦盈故意支吾着说。
“哦,没事,顺路的事。”魏晨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想法。
天还是亮的,雨淅淅沥沥的一路下着。
彦盈坐在副驾驶,蛋糕店到了,彦盈下去取蛋糕,回来的时候,身上是湿的。
魏晨侧脸看看彦盈,问道:“谁陪你过生日?”
“一个人……”彦盈故作沮丧的说道。
魏晨没说话,车子发动了,一直往前开。
在一家中档餐厅停了下来,魏晨看着彦盈说:“如果不介意,陪你吃个饭。”
“谢谢魏科……”彦盈心里的喜悦无处安放。
餐厅的人并不多,大概是因为雨天的原因。
她和魏晨挑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来,服务员的菜单和茶水都上来了。
魏晨把菜单递给彦盈,说道:“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好好庆祝一下生日。”
彦盈望着魏晨的体贴,低着头点了两个菜,和魏晨说:“就这样吧,点多了会浪费。”
魏晨不说话,拿过菜单点。
菜都齐了,满满一桌子。
魏晨举杯祝贺彦盈生日快乐!
两个人在杯光妖怡下,款款对饮,转眼一瓶红酒下肚。
走出来天已暗沉。
魏晨送彦盈回家,彦盈的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大概是因为慌乱,也大概是因为酒确实有点多。
魏晨去拿钥匙,抓住了彦盈的手,彦盈没有挣脱,门开了。
魏晨和彦盈是贴着墙进去的,灯还未来的及开,魏晨就转身把彦盈压在门上,吻潮湿慌乱迫不及待。彦盈揪着魏晨的衣领,她能感觉到魏晨的压抑在释放,酒精的作用,使得魏晨胆子大了,他的手伸进了彦盈的内衣里,彦盈不能抗拒,彦盈有一瞬间的害怕。她推开了魏晨,昏暗的光线下,魏晨清醒了,他说了句:“对不起……”就要转身开门。
彦盈拉着魏晨的胳膊问道:“你喜欢我吗?”
魏晨点了点头。
彦盈说:“我也喜欢你……”说完就抱着魏晨哭。
魏晨抱起彦盈,在彦盈出租屋的床上,魏晨裹着彦盈,他们一起沉沦。
“晨……”彦盈轻轻的喊,她的胆子大了,她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可是现在她是快乐的。
贰
为了遮人耳目,实习期一结束,魏晨就通过关系给彦盈换了单位。
彦盈跟了魏晨三年,三年里魏晨对彦盈倾尽所有的好,可就是没有未来。彦盈的恐慌一日胜是一日,她当初可是无所为求的,只要和魏晨在一起,什么都不要。可是彦盈二十六岁了,彦盈害怕了,她突然想要安稳的未来。
她躺在魏晨的怀里问:“晨,你打算怎样处理我们的关系?”
魏晨吐着烟圈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从前不是说只做情人吗?”
“从前是从前,现在我不想这样了,我要你许我未来,否则我们就断了。”彦盈威胁的说道。
“你当初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家室,现在要我许你未来,我那边怎么办?”魏晨难为着。
“离婚……”彦盈把打了千遍草稿的话说了出来。
“不可能……”魏晨第一次生气,并且决然离去。
午夜的窗外依然是灯火通明,彦盈裸着身体趴在窗台,看见魏晨的车灯亮了,之后呼啸而去。
彦盈的泪一颗一颗,滴在窗台上,她没想到魏晨会这样,三年的缠绵悱恻就只是红尘做梦,他给她的仅仅只是床上的温存,并没有人间的一世繁华。
彦盈咬咬牙,泪咽下去了……黑夜就过去了。
彦盈去了市里的妇产科医院,她挂了号,看妇科。
在走廊里她打听到了魏晨的爱人刘璃,刘璃在护士站。
彦盈站在护士站的前台,她问道:“谁是刘璃?”
一个女护士抬起了头,轻轻的说道:“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想找你谈谈……”彦盈说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底气,声音听起来孱弱慌张,她还是涉世太浅。
“哦,你是哪个病房的?我待会去找你。”女护士的礼貌带着惯有的职业素养。
“我不是找你看病的,我找你是私事。”彦盈继续无底气的说着。
“私事?我们认识吗?”女护士迟疑的确认。
“呵……我们不认识,我们认识魏晨。”彦盈单刀直入。
女护士刘璃的脸瞬间就变了色,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魏晨出事了。
她淡淡的微笑:“哪里?时间?”
“现在,医院的天台。”彦盈说完蹬着高跟鞋走了。
刘璃换了衣服,她上到天台的时候,看见彦盈的长发在风里飘,背影是璀璨的青春,那是多少优雅学识也难以与之抗衡的资本。
刘璃摇头苦笑……
“说吧,找我谈什么?”刘璃静静的站在天台边,紧挨着彦盈的身边,语气镇定的问道。
“我怀孕了,是魏晨的。”彦盈挑衅的说道。
“你们多久了?”刘璃问道,脸上的表情依然镇定。
“三年……”彦盈脆生生的回答。
“三年……”刘璃淡淡的冷笑,“三年才怀孕,等不及了吧,魏晨不许你未来,你着急成这样。”刘璃说完从容的看着彦盈。
“你……”彦盈的话卡在嗓子里,刘璃戳中了她的要害,她气急的喊道,她败下了阵。
“你要是说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刘璃说着转身。
“你会不会离婚?”彦盈在刘璃身后问。
“这个和你无关。”刘璃疾步前行。
“他已经不爱你,他爱的是我。”彦盈哭着说。
刘璃的身影转过天台,她一级一级下了台阶,在回廊的转角处失声痛哭。她怎么也没想到魏晨会这样?三年了她怎么一点未察觉?工作女儿忙的一团糟,医院里的值班像陀螺,大夜班小夜班车轮一样的转,魏晨当然有机会了,可是,自己是个死人吗?魏晨掩藏的再深,她也应该觉察呀?今天还让小三找到单位,威逼离婚,刘璃的脸丢尽了。
她哭着哭着就蹲了下去,突然一只宽厚的手抚上后背,接着拍了拍她的头。
“去我办公室哭,你的敌人就在身后。”说话的是医办的向主任。
刘璃站起身朝前面走,她实在太悲伤,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在向主任的办公室,刘璃第一次失态,她抱着向主任哭,哭的肝肠寸断。
哭完了,她转身要走。
“今天休息,去我家吧,我已经给杜鹃打了电话,她来接你。”向一天像个父亲又像个大哥。
刘璃和杜鹃都是护校毕业的,两个人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那个时候向一天追杜鹃,刘璃帮了不少忙,现在他们结婚,刘璃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好朋友。
杜鹃来的时候,刘璃坐在向一天的办公室,两个眼睛哭的像煮熟的桃子。
杜鹃心疼的抱着刘璃说道:“和我回家……”
向一天给杜鹃使眼色,杜鹃根本看不见,杜鹃抱着刘璃往外面走,回头和她老公向一天说:“给魏晨打电话,我要好好教训他。”
向一天看着杜鹃说道:“先安慰刘璃,刘璃能处理,咱们不要瞎参乎。”
杜鹃点点头。
在杜鹃的家里,刘璃抱着杜鹃哭,之后是异常的镇定。
“你打算怎么办?”杜鹃问道。
“离婚……”刘璃毫不迟疑的说道。
“离婚?你疯了吗?你们离婚悦溪怎么办?她才九岁。”杜鹃逼问着。
“我没疯,悦溪已经懂事,我会好好和她讲的。”刘璃慢慢的说。
“那就这样离婚也太便宜魏晨和那个狐狸精了,这不是乘了他们的意了吗?”杜鹃愤愤不平的说道。
刘璃说:“婚姻没有谁便宜了谁,情没了,爱散了,拖着个死人过日子,久了自己也会变成鬼。”
“你想好了还是一时气急?”杜鹃不相信的问道。
“想好了,你送我回去。”刘璃起身。
叁
魏晨回到家,像往常一样,进门换鞋,脱衣服。
“怎么不开灯?也不做饭?悦溪呢?”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刘璃问道。
“悦溪去姥姥家了,我们谈谈吧!”刘璃说道。
“谈什么?”魏晨边说边开灯。
“把灯关了。”刘璃命令道。
“这个时候不让开灯,你今天干嘛神经兮兮的?”魏晨是怎么样也想不到彦盈会去找刘璃捅破他们暗夜里的媾和。
他如果知道他是怎么都不会说刘璃的。
“我们离婚吧!”刘璃说道。
“离婚?你疯了吧?好好的离什么婚?”魏晨还在掩饰。
“好好的?魏晨?你敢说好好的?孩子都有了,还要骗我,人家都找上门了。你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刘璃的玻璃杯飞了出去,魏晨躲了一下,砸在了墙上,碎的满地都是。
魏晨不说话。
“离婚……”刘璃吼道。
魏晨说他不愿意,他说他只是一时糊涂,经不住诱惑,一时鬼迷心窍等等一箩筐的好话,总之就是不离婚。
刘璃把魏晨关在门外,魏晨在刘璃的卧室门外整整坐了一夜。
第二天,刘璃的离婚协议写好,房子和悦溪归刘璃,车子等一切归魏晨,魏晨一次性付五十万的抚养费给悦溪,此后两方老死不相见,魏晨再也不能见悦溪。
魏晨是过错方,所有条件都允诺,只是不让见悦溪他坚决不同意。
“哼,不同意,怎么和悦溪说?说你在外面的事吗?孩子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我们大人怎么过都是残生了,孩子还要好好的,这最后的条件由不得你。”
魏晨答应了,他想着刘璃在气头上,等刘璃气消了,这一切自然就不是事了。
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手续办完后,魏晨卖掉了车和一处老院子,付给了刘璃五十万。
他办完这一切,还在想着怎样和刘璃复婚。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璃带着悦溪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
他到处找了三个月,无任何消息。
而彦盈却真的怀孕了。
无奈魏晨和彦盈结婚了,婚后魏晨陷入了一种焦虑的状态。从前他偷偷去找彦盈,觉得非常满足刺激,他觉得彦盈在床上除了年轻要比刘璃好上百倍千倍。可是现在彦盈成了他的老婆后,那感觉就没有了,他有时候甚至害怕和彦盈在一起。
婚后半年,彦盈生下了儿子,这对魏晨来说是个很大的安慰。他们看起来幸福甜蜜。
转眼儿子七岁了,魏晨的事业风生水起,他升了处级。
彦盈也已经三十三岁,青春不在。
就是这一年,魏晨出差大连,半个月后小乙带回了他的骨灰盒。
此后彦盈并未再嫁,她一直守着和魏晨的独子。
她还念着魏晨当年离婚娶她的深情,可她并不知道那是刘璃的决绝。
就是在魏晨死后的七年,她在大连的街上看见了魏晨。
彦盈觉得有许多谜团。
她急急忙忙买了回家的车票,一路把儿子送往娘家,气都未喘匀,就出门了。
她去魏晨原来的单位找小乙,人事科告诉她七年前魏晨出事后小乙就离职回老家了。
她辗转打听到了小乙的老家,在汽车上颠簸了六个小时,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县城。
彦盈拿着地址,一路找到了小乙的家,但是映在眼前的是一处古老的宅子,看起来已多年没有人居住。爬山虎缠的满墙都是,一株橘树花开的正盛,断墙处都是没落的余味。
她茫然的站着。
迎面上来的老人,颤巍巍的问道:“姑娘,你找谁?”
“哦,大爷,这是不是管乙的家?”彦盈客气的问道。
“是的,这是管家的宅子,不过很久没有人住了。”大爷说道。
“他们搬走了吗?”彦盈继续问道。
“搬走了,几年前管乙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后来听说发财了,就回来在市里买了房子开了个小店,把爹妈都接走了。怎么你认识管乙啊?”老人说完问道。
“嗯,我是他在省城的朋友,出差路过看看他,他当年就给我留了这个地址,既然他不在就算了。”彦盈撒着谎说道。
“哦,这样啊!”说完老人就走了。
彦盈在周边打听了一圈,她大概知道了小乙的一些情况。
第三天,她就来到了小乙所在的城市,她找到了小乙。
小乙开了一家做广告打印的店,彦盈进去的时候,小乙正在忙着为客户修改广告的版面。
“哦,您是复印还是做广告?”一个年轻的女孩问彦盈。
“我什么都不做,我找你们的店主。”彦盈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哦,管师傅,有人找你。”女孩喊道。
管乙抬起头,在门边看见了彦盈,尽管七年过去,彦盈容颜陈旧,可管乙还是认出了彦盈。看见彦盈的一刹那管乙的脸色骤变,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他让女孩去和客户沟通。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起来走到彦盈的面前,叫了声嫂子。彦盈倒是冷静的很,她说小乙你多年还是一点未变。小乙不好意思的说嫂子见笑了。
彦盈环顾了小乙的店,淡淡的来了句,开这个店要不少钱吧?你当年在单位挣的工资听说只够交房租,女朋友都交不起,怎么就发财了呢?彦盈明显在试探小乙。
小乙说嫂子,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说着就拉着彦盈出了门,在一家中档的咖啡店。
小乙和彦盈坐了下来。
“我见到魏晨了,在大连,他并没有死。”彦盈开门见山的说。
“这不可能。”小乙说着额头的汗密密的渗出来,手里搅着的咖啡泼了出来。
“哼,你慌什么?这里面的鬼多的很吧?你发财的钱是哪里来的?”彦盈狠狠的说道。
“这个和你有关系吗?”小乙说道。
“怎么没关系?魏晨给的封口费不少啊!你如此卖命。”彦盈的语气里除了激动还有愤恨。
“嫂子,你误会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乙狡辩道。
“小乙,这件事你如果说了,相安无事,我不会追究,我只想知道真相,可是如果你不说,我会把这件事告到单位,我会告诉他们当年魏晨收贿一百万,他死后这钱我一分没拿到,而如今他还活着,你也发了财。你知道后果吧。”彦盈步步紧逼。
小乙额头的密汗已经变成豆珠。
他慢悠悠的说道:“当年我和魏书记去大连出差,由于公事,对方请我们去按摩,魏书记就和一个东北的按摩女好上了,对方缠的紧,魏书记大概也是很喜欢那个女人。有一天,魏书记把我叫出去,说是给我三十万,叫我带一个盒子回去。我起初并没有答应,可是魏书记说五十万,我就犹豫了,我答应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一切操控都是魏书记办理的,他要我拿着钱就离开省城,再也不要回去,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彦盈像当年一样咬着牙问。
“不知道,那件事后我们再没有联系。”小乙说道。
“是哪家按摩院?那个按摩女叫什么名字?”彦盈问道。
“玉销魂,那个女人叫方天天。我就知道这么多。”小乙说道。
“好的,小乙,你安静的生活吧,不打扰了。”说完彦盈就走了。
肆
彦盈是飞去大连的,七年了,玉销魂的生意越来越好。
彦盈找到了经理,她要打听一个叫方天天的按摩女。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用的都是化名,再说那个时候这里的经理并不是我,恐怕让您失望了。”玉销魂的经理客气的说道。
彦盈出门的时候撞了一个人。她抬起头发现撞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保安制服,彦盈说对不起。
那人点点头,就走过去了。
彦盈转回身,她喊道:“你好,可以和您打听一个人吗?”
那人站住,朗声说道:“是谁?”
“你在这里干了多久了?”彦盈要先确认时间。
“哦,差不多有十年了吧。”男人说道。
“这么久,那你知道玉销魂的方天天吗?”彦盈问道。
“你打听她干什么?”男人的脸色变了。
彦盈看到了希望。
“哦,看来你们认识。”彦盈一点不含糊。
“岂止认识……”说到此处男人生了戒备心,他问道:“你打听方天天做什么?”
“哦,有点旧情,路过来看看她,谁知道她早就不在这了。”彦盈揶揄的说道。
“哼……旧情?”男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怕又是骗人的吧”说完转身走了。
彦盈在原地,可是她心里的希望在升腾。只要有人认识方天天,就不愁打听不到。
第二天彦盈又来了,保安室的桌上彦盈码了三条中华。
男人推开彦盈的中华烟,平静的说道:“东西你拿回去,我们农村人不兴这个,不是你想得那样龌蹉,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彦盈的心里有些不自在,她确实看低了这个男人,可是此时她要说的话就不必要隐瞒了。
“七年前,方天天拐走了我的男人。”彦盈慢吞吞的说道。
“姚刚是你的男人?”说着男人愤恨的站了起来。
“姚刚?哦,是姚刚,魏晨已经死了。”彦盈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男人问道。
“我说他叫魏晨,是我的男人,来大连出差,在玉销魂被方天天缠着,七年,他骗我说他死了,可是我在这里遇见了他,所以就找到这里来。”彦盈看着男人说道。
“你确定那是你男人?”男人怀疑的问道。
“确定。”彦盈肯定的说道。
“什么骗?什么缠?还不是交换,天天用身体和他换钱。”男人无奈的说道。
“你说什么?交换?他们不是结婚了吗?”彦盈又一次惊呆了。
“不是,我和方天天是同一个村的,说好了出来打工挣钱回家盖房子结婚。我们起先在一家工厂的车间里干活,可是一年下来也挣不多少钱。后来天天听说做按摩女很挣钱,经人介绍就进了玉销魂,谁知道来这里不久,天天才知道所谓的能挣钱其实就是接客,我为了保护她也进玉销魂做了保安。就在七年前,有一天晚上来了一帮有钱的人,天天被派去接待他们,后来她就跟其中一个走了。我去问她为什么?她说他有钱,他一年给的钱我一辈子也给不了,叫我离她远点。”男人说着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
“他们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彦盈问道。
“知道。”男人说道。
“地址给我。”彦盈说。
“你要地址干什么?我不能给你。”男人警戒的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们,我只去找魏晨,和方天天没关系,再说了,你难道不想和方天天结婚吗?这个机会你难道不想要吗?”彦盈的话看起来很真诚。
男人似乎被打动了,彦盈拿到了地址。
伍
魏晨大概到死也不会想到,他还会再见到彦盈,彦盈是他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女人。不知道是因为彦盈当年毁了他的家还是因为受不了彦盈表面的伪善和内心的毒辣,总之这个他抛掉事业想要远离的女人又恶梦一样追到了他的身边。魏晨的内心里有无尽的厌恶和恐惧,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下一步会做什么?会不会像当年一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埋一颗雷,他已天命之年,实在折腾不起。
那天早上起来,魏晨照常在小区外的公园路上晨跑,彦盈就站在前面,挡着路,魏晨起先并没有看见彦盈,他一直跑,直到遇见了障碍物,他停下来,用毛巾抹了一把脸,正待开口问对方为何当道。话未出口,他已惊如石化。彦盈看着惊呆的魏晨,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但很快就化为了悲伤。因为魏晨掉头就走,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魏晨……”彦盈喊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魏晨。”魏晨停了下来。
“魏晨,你觉得我会认错人吗?你不认识我,为什么会惊奇害怕转头要走。”彦盈追了上来。
“彦盈……”魏晨无比的惊慌失措。
“我们找个地方谈吧”彦盈平静的说。
魏晨惊奇彦盈的平静,他以为彦盈会冲上来抓着他打他骂他哭泣愤怒,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彦盈如此平静,平静的可怕。
彦盈和魏晨去往早茶厅的路上,彦盈不说话,她曾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想象和魏晨相见的场面。相拥而泣?不可能,如果是那样魏晨就不会抛下她们母子不管,悔恨交加内疚无颜,她一直想着魏晨如果跪下来求她,她要不要原谅魏晨,这似乎是个难题,彦盈唯独没想到的是魏晨会躲避会不承认,魏晨那个时候多么爱她,抛妻弃子娶她,可如今这样对她,真是天道轮回,以彦盈的情商,她是不会不计后果的发怒,她要像当年一样胜券在握。
早茶厅很安静,她们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先开口的是彦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还有儿子,你为了一个按摩女如此丧心病狂。”彦盈的泪奔泄而来。
“我们的儿子,你心疼了?那么悦溪呢?她当年也是无辜的,你不是也拆了她的家吗?”魏晨发怒道。
“什么是我拆的?难道没有你吗?是你不要她们的,你要娶我的,现在怪我,你真能说出口。”彦盈哽咽着说道,她似乎在唤起魏晨的回忆,好让魏晨记起那个时候他们是怎样的情深义重如胶似漆。
“要不是当年刘璃决然的离婚,三天后带着悦溪消失,我是不会娶你的。”魏晨似乎平静下来了。
“什么?你娶我难道不是因为爱我至深吗?”彦盈不相信的问道。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喜欢你,喜欢你的年轻,可我并没有打算离婚娶你,是你把我逼到了如此境地,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你人前的伪善和暗夜里对物质欲望的无尽索取。当年联合小乙骗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在这里看见了刘璃和悦溪,当时就看见一眼,我拼命的追赶,但是人太多,转眼就不见了,我那个时候就想留下来找她们,我太想念悦溪了,可是这七年我仍然没有任何线索,谁知道你却找到了我。命运很公平,是我作孽太深,才会十七年见不到悦溪。”说着魏晨的眼眶就湿润了。
彦盈应该被感染,可是没有,彦盈的心里长起了嫉妒和恨,她觉得魏晨玩弄了她的人生,也毁掉了她的希望。
谈话是以争吵结束的,彦盈摔门而去。
魏晨接到方天天的电话,才拖着疲惫憔悴的背影离开。
彦盈把魏晨的话前前后后的捋了很多遍,她越想越觉得魏晨真的是玩弄了她。
她要报复……
彦盈以为魏晨这次真的会死。
魏晨回去后,当天夜里就感觉周身燥热,接着浑身都是腥红的泡泡。
魏晨被送去医院,半个月后不见任何气色,泡泡是越来越重。
医院经过化验得知他中的是狼毒花之毒,医院送的及时,命是保住了,可是毒性却难解。
魏晨的心里明白这毒一定是彦盈下的。
魏晨第二次见到彦盈是在彦盈的宾馆,彦盈说她病了,魏晨赶去的时候彦盈好好的。彦盈要魏晨离开方天天,和她回去。魏晨说他本来和方天天就长久不了,但是他是不会回去的,他要找悦溪。两个人纠缠争吵,最后是彦盈哭着求魏晨陪她吃最后一顿饭,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彦盈在魏晨的杯里下了狼毒花的汁液。
魏晨出院后,听人说大连有个老中医,能治百病,魏晨就抱着试试的心里去了。
“你中的是狼毒花的毒,此花又名断肠草,你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我这里有狼毒花的解药,你来的太迟了,已经不管用了。”老中医慢条斯理的说着。
“真的没办法了吗?”魏晨着急的问。
老中医摇头。
魏晨是在出门的时候看见刘璃的,刘璃站在中药材的柜台里,给病人抓药。
刘璃似乎没怎么变,可仍然抗拒不了岁月的无情。魏晨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跑到柜台前,他喊道:“刘璃……”
刘璃抬起头,看见魏晨,她惊呆了。
手里的药撒了一地。
“你怎么在这里?”刘璃惊讶的问道。
“我来这里看病,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魏晨幸福的说道。
“你去前面等我,我忙完了过去。”刘璃惊慌的说道。
“好的。”说着魏晨就走到了诊所的门口,他坐下来等刘璃。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刘璃才忙完,她过来坐在魏晨的身边。
“你怎么了?这么大老远跑大连看中医?”刘璃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曾经是夫妻。
“我……没什么病,我这几年都在大连。”魏晨不自然的说着。
刘璃不说话。
“悦溪长大了吧?”魏晨讪讪的问道。
“长大了,都二十六了,她现在在法国留学。”刘璃说道。
“真想她……”魏晨说着低下了头。
“你的病看完了吗?需要抓药吗?”刘璃转了话题。
“哦,看是看了,来的晚了。”
“怎么回事?”刘璃问。
“哦,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魏晨说着站了起来。
刘璃点了点头。
魏晨找了十七年的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内心是激动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陌生的拘束的感觉,他不敢看刘璃,也不敢要悦溪的联系方式,他害怕拒绝她害怕她们下一秒还会消失。
狼毒花没有要了魏晨的命,但是魏晨失去了性功能,虽说魏晨已经天命之年,可对一个男人来说这依然是致命的,他似乎失去了尊严。
彦盈再一次看见魏晨的时候,魏晨在晒太阳,头发花白,身体是邋遢油腻的,阳光下的魏晨老态萎靡,彦盈笑了,她觉得自己终究都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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