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下来几天一路畅通无阻,这样算来,大概可以提前几天到达杭州。大家也就慢慢地把第一天晚上在客栈发生的事情淡忘下来,只有锦容一直对我们周遭发生的事情都非常警觉,从一食一饮到我们住的客栈,偶尔赶路要宿在野外他就更加小心了,事实上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而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们和白仓更加熟稔了起来,有时候白仓会让我们的马车夫去骑她的马,而她则跑过来给我们当马夫,不对,是坐在马车夫的位置跟我们一起聊天,这二十来人的队伍里,就只有我们三个姑娘,我们彼此之间不免生出许多惺惺相惜之情。
除此之外,我们两个都看出来这一路以来岱钦对南迦的照顾,我们明里暗里没少拿这个打趣岱钦,岱钦倒是坦然的很,一副不否认但是也不承认你爱咋咋地的样子。而南迦只当岱钦是突然转性愿意当个好人了还觉得挺稀奇,有一次在黄昏之时,白仓跟南迦坐在马车前闲聊,白仓看着岱钦的方向问南迦道:“南迦,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像我哥哥这样的男人喜欢你,你会愿意嫁给他吗?”
南迦一怔,然后一脸娇羞对白仓道:“白仓小姐,婚姻大事必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自己就在这里做主了,太不像话了!”
白仓听罢,翻了个白眼问道:“这不会是你家小姐教你的吧?你瞅瞅你刚才说话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什么纯真少女呢。”
我假咳了一声道:“她就是。”
南迦奇道:“可是我们去同庆园里看戏的时候,就是这样演的呀。戏里的女子在和男子私会私奔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
我和白仓石化在原地,然后白仓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地直不起腰,一边还不忘打趣我们两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梦蝶姐姐,我说,你们是让那同庆园的戏子们给洗脑了吗?”说完她缓了缓,继续道:“我们蒙人对感情之事向来清楚明白,在我们蒙人女子倒不甚在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们却也以与男子私奔这种事情为耻。”
我摇头笑笑,反问她道:“一只母鸡可以保障自己下的每一个蛋都能孵出小鸡吗?同样,一个人、一个民族也不可能永远没有错误和不足,况且,这些写才子佳人的故事的人,都不是被汉族正统读书人认可的,权当一个玩意儿玩玩就好,不当真就行。白仓小姐,这个不可以偏概全的啊。”
白仓连连点头,南迦一时嘴快道:“可是小姐,文公子他……”
我忙捂住南迦的嘴,白仓很机灵,一下子就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她促狭地笑着靠近我道:“请问朱小姐,这文姓公子又是何人呀?你怎么连话都不让南迦说完呢?”
我登时便觉得臊得慌,刚才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没防备就被钻了空子,而且,而且文清河于我,就是少女内心深处的一个隐秘的梦。但是我转念想到白仓为人仗义豪爽,这几天我们又相处的那么好,这一路估计都是互相扶持了,这种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她的。
于是我就把和文清河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给了白仓听,白仓听的是津津有味,听完感叹道:“好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
我笑对她道:“这只是我对他的感觉和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谁知道在他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白仓信誓旦旦道:“梦蝶姐姐,可以等到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委婉地向他表达一下你的意思,你们家那么有钱,多包他几次场子,多给他捧捧场,一回生二回熟嘛,你一个待嫁闺中的富商家千金大小姐,又才貌双全的,他没有理由不动心。”
南迦被白仓唬的一愣一愣的,就问白仓道:“白仓小姐,我家小姐要是这样的话,不太合适吧?”
白仓直接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一下南迦的脸,恶狠狠道:“既然喜欢了人家,他们双方又都男未婚女未嫁的,这有什么关系?想办法让他也喜欢你就好啦!”
我苦笑一下没有作答,心里想的是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我们聊着聊着就暮色黄昏了,岱钦骑着马过来时我们畅聊正酣,他慢悠悠地骑马到我们跟前,笑嘻嘻地问道:“三位姑娘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白仓一脸嫌弃道:“姑娘家的说体己话呢,你一个大男人凑的什么热闹?”
岱钦看起来还挺高兴,笑道:“方才队伍里有几个兄弟看到了几只野鸡,想着咱们这几日连日赶路辛苦就想着抓来给大家尝尝鲜,你们几个要不要来过来一起吃点?”
白仓撇撇嘴道:“队里那么些人,几只野鸡哪里就够了?”
岱钦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几位兄弟在抓野鸡时,让一只野鸡给跑了,就有两个兄弟去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发现了一群野鸡还有好多窝野鸡蛋,那两个兄弟就回来又叫了几个人过去帮忙,现在前面正在烤鸡烤蛋吃呢。”
“真的!还有这种好事!”白仓兴奋道
我听完颇感诧异,难道说是我们队伍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野鸡的聚集地了?这两天赶路大家净是啃干粮了,现在一下子发现那么些野味,也难怪岱钦他们如此高兴。我们就跟着岱钦过去烤鸡那里,结果我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几堆架起来火堆上烤着野鸡,诸人三三两两地或是杀鸡拔毛,或是架火烧烤,这个大型屠宰的现场着实让我有些说不出话。我清楚地看到有一只被绑住的野鸡直直地盯着一堆火上烤着的野鸡蛋,那个眼神专注又哀伤,我心中不忍,于是朝它走了过去,问南迦要了一把小刀割断了捆住它双腿和翅膀的绳子,低声对它道:“我知道你为你的同伴难过,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你快逃命去吧。”我带来的人都被朱保反复叮嘱过听我吩咐,而锦容和岱钦的手下们也知道我的身份,对我放了一只野鸡的行为倒也没什么人提出异议,那只野鸡仿佛有灵性般,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扑腾着翅膀飞走。
在众人吃饱喝足后我们又开始赶路了,我因为对这种赤裸裸的捕猎宰杀心理上接受不了,因此在白仓他们劝我吃点的时候我婉拒了,我并不是一点不吃肉,只是对生灵抱有敬畏之心,人工饲养的牲畜肉蛋我还可以接受,但是这种野外的大肆捕杀我实在是良心上接受不了。我在马车上念了遍《地藏菩萨本愿经》超度它们的亡灵,念完经后,我本来纷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很快夜幕降临了,锦容他们选了一处废弃的庙宇借宿,众人稍作收拾下就准备歇息了,破庙一共就两三间屋子,我们三个姑娘肯定还是住在一起,其余的人就挤在另外的地方,至于其他站岗放哨的锦容也一一做好了安排。
夜至三更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个女孩子附在我耳边反复对我说着:“快走快走”的话,白天赶路辛劳,此时我睡的正沉,根本没有去理会这个声音,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有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来,“快醒醒,快醒醒”耳边这个声音好像更清楚了些,我突然觉得不对,这个女声既不是南迦也不是白仓,可是我们队伍里也只有我们三个女人啊,我下意识地睁开双眼,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乡野小丫头一脸温和地看着我,我疑惑问她道:“你是谁?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家人呢?”她只摇了摇头,对我说了六个字:“姐姐,危险,快走。”我张开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就醒了过来,我腾一下坐了起来,看到南迦和白仓睡得正香,想着白天赶路辛苦就没有叫醒他们,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梦有点不太寻常,于是我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想跟锦容他们两商量一下。
我走出门看到锦容就睡在墙边,我走过去,摇了摇他,他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我,我忙轻声道:“弘吉刺公子,借一步说话。”锦容于是点了点头,我们俩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锦容开口道:“朱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我点了点头,沉思道:“今天晚上也有人巡夜吗?
锦容道:“对,我安排了两个人,还是一个时辰换一次班。怎么了?”
“你安排他们在哪里巡夜?”
“就在这附近”
“他们人呢?”
“他们……,对啊,人呢?”说完锦容居然对着我诡异地一笑,我心道不好,怪不得那小丫头让我快跑,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回到屋里,摇醒了南迦白仓之后拉着她们两就往外跑,这时候屋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地醒了过来,众人全都似癫似狂一般,有人举起了兵刃对打,有人在那哭哭啼啼地抹眼泪,还有人在那阴阳怪气地唱戏,场面不可谓不壮观,白仓突然挣脱了我,大笑着向前跑去,南迦只是痴痴傻傻地任我拉着,我使出浑身力气拉着她就跑,这么多人都疯癫的,留在这儿,指不定出点什么事呢,正当我们跑到门口时,突然被两个人拦住了,其中一个人拿着刀就砍我,我刚想张口呼救,就看到拿剑那人突然倒了下去,而他身边那人也突然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开了,我又是恐惧又是疑惑,就看到那个叫醒我的小女孩正站在我面前,依旧是那个温和的眼神看着我,柔声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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