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荒村，薄日清晨；袅袅炊烟，正是吃早饭的时候。
一行五人站在村口，两个青年围着一个少女相互打趣；少女背后是抽烟远眺的老头，老头边上跟着挑着大大小小包裹的小厮。
远远地一个武士穿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怎么样？”少女问道。少女名武珺，来自赫赫有名的武家。
“禀小姐，左边十家，空无一人。好几家锅内有米，桌上有菜，皆还温热；炊烟升起那家，灶内新添之柴，不超过五分钟。”
“巧了，我们刚到，一村的人就没了。打斗痕迹呢？鸡鸭狗猪活着么？”左边红衣艳丽的男子先开了口。抚扇轻摇，阵阵香风从扇子上扇出，其面白如雪，姿势妩媚，名叫陆生。
“禀陆小……陆公子，未见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牲畜。但院子里软泥上还有新鲜的家畜毛发，粪便和脚印；所有活物好像都是一下子突然消失的。”
右边的男子突然张手一吸，把武士隔空吸到了手上，一条白蛇从男子的长袖里爬出，绕着武士爬了一圈，朝男子吐了吐信子又钻了回去。这玩蛇的青年叫张锦，张家次子，自小受万千宠爱，自视甚高。
“我的手下，不劳张公子费心。”武珺皱眉。她朝武士点点头，让其退下。
“你爹可让我好好照顾你，诸事小心嘛。”张锦笑道。
“那你这条赖皮蛇，爬出什么名头没有啊？”陆生暗讽。
“它说我们这，有个人妖啊。”张锦说。
“你！”陆生气得跺脚。
“好了，小陆。”武珺发话了，“这个村子看起来不简单，三爷，您遇到过这情况么？”她回头问老头，看起来对老头很是尊敬。
老头不知姓名，大家都叫三爷。他摇摇头抽了口烟，开口问，“小军呢？怎么还没回来？”
“他去右边查看了，算时间应该回来了。”武士回答。
小军是另一个侍从，说话间，他就从晨雾里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双手低垂，脚如拖泥，姿势古怪。等他近前，可以看见他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这笑容越扯越大，最后裂成整张脸那么大，一道黄色的光从里面射了出来。三爷往前一步，吐出嘴里的烟。那道黄光在里面左冲右撞，最后被烟雾完全包裹起来动弹不得。原来是一只黄色的带三对翅膀的小虫。小虫飞出来后，小军就像泄了气一般瘪了，最后连身上衣服一起，化为飞灰。
三爷收起小虫，目光浑浊地看向先前的武士。
“小白刚刚查过了，他身上没有‘长虫’。”张锦道。
武士在三爷的注视下低头抱拳，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咯咯咯，呵喝哈哈。”他想要说什么，确实再也说不出话了。
武珺从腰间抽出一双白玉筷子直接从武士脸上插进去，再出来时，筷子中间已经夹上了一只黄色小虫，如刚刚那只一般，身上三翅。武士的脸上有两个被筷子插出的黝黑小洞，却没有半点血流出。慢慢地，他的身体也瘪了下去，步了小军后尘。
张锦脸色铁青，从袖口抓出白蛇，放到脸前，白蛇亲昵地朝他吐着信子。“小白啊，你光吃饭可不行啊。”张锦摸了摸白蛇的头，然后按住脖子把整个头撕了下来，连同身躯丢到地上。失去头颅的身体还在地上不断扭动着，好一会才停下动静。陆生厌恶地转过头。
“这些小家伙应该只是幼虫，以人为卵，食人而生。里面至少有只成年的厉害家伙，我不一定能护得小姐周全，是否进村，小姐三思。”三爷对武珺说道。
“金大金二，出来。”张锦对着空气中喊了一声，一胖一瘦两个暗中保护张锦的暗卫突然从角落里出现并走了出来。“若是再加上金氏兄弟呢？”张锦问道。
金大朝三爷拱了拱手，与金二一起站在了张锦身后。金氏兄弟在圈里也是赫赫有名，不想最红火的时候销声匿迹，原来是被张家暗地里收服了。
武珺心下纠结，表面上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历练，但一来就出现未知的虫子，这表明她手里的消息极有可能是真实的，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也值得冒一次险。
于是武珺开口说道：“三爷，此处古怪，全村遭难。我武家既然见到了，便不可不管。我们先尽量查探收集信息，一旦遇到危险就撤退，一切仍以安全为主，如何？”
陆生眼里冒出好些个小星星，武小姐不但天资聪慧，而且心怀天下，哪怕自己身为……也不免生出憧憬之心。
“陆生，你留在村口，一旦我们有意外发生，第一时间对外求救。”
“不要，我要跟武姐姐一起。”
“得了吧，你啥也不会，碍手碍脚的，进去也是个累赘，就乖乖外面呆着吧。”张锦道。
“陆生，张锦说话虽然难听，但这一趟确实有危险，你跟着我容易分心。乖，我们先进去查探查探，如果没有大问题，再来接你好不好？”武珺摸了摸陆生的头。
陆生嘟起嘴，倒是不再坚持。
“你也留着，照顾好陆小姐。”三爷朝着拎包的小厮说道，并从他身上接过了两个包裹。那小厮本就是三爷的伙计，跟着三爷已有快十年；沉默寡言，倒是腿脚勤快。
陆生站在村口目送武珺一行渐渐远去，收回目光看向小厮，那小厮呆滞木讷，就像一块木头。“喂，木头，有桌布没？”
小厮点点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块布到一旁树荫下铺好，并用石头压好四角。这份自觉倒是让陆生心生一丝好感。陆生在桌布上盘坐好，不知从哪掏出眉笔和镜子竟是画起眉毛来。
这一画便是三个小时。
小厮也没闲着，不知何时围起一个石堆，生火煮了一份菌菇汤，恰在陆生画好眉毛的时候送到了他身边。陆生尝了一口，鲜香清冽，竟是别有滋味。
“喂，木头，你叫什么名字？”
“木头。”
“噗，我果然慧眼如炬，也算你人如其名。村里有消息么？”
“没有。”
“这都进去半天了，要不我们也进去找他们吧。”
“我没什么本事，护不了陆先生。”
“我还用你护着？我可是中级驱虫师。”陆生眼珠子一转，说干就干，拍拍屁股就往村口走。
“要不我先发个信号吧。“木头说。
“也行，你发。“
两人再次回到村口，村里静悄悄的，如同坊间的工笔彩画，只是逼真，了无生气。木头拿出一发信号弹，拉开引信，一道红光直升天空，而后炸裂。之后十余分钟，村里依然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回应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回应。陆生犹豫了，恰在这时，几道人影从远处慢慢靠近了。正是武珺一行，一个不少。
“哈哈，陆小白脸，等傻了吧，里面那些个小破虫，不敌我三拳两脚。“张锦远远地就叫唤起来，从金大手里接过一个玻璃瓶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黄色的小虫。
“切，还不是靠着别人。“陆生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热情地向武珺挥起手。“武姐姐！”
“过来吧。”武珺笑道。
“走吧，木头。”陆生抬脚要往前，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股阻力，正是被木头拉住了。
“三爷不对。”木头说。
“松开我，大胆木头，你什么意思？”
“眼前这群人，有古怪；别过去。“木头紧紧盯着“三爷”的手，“三爷”手上的烟斗头朝下斜拿着。
“傻站着干啥呢？”张锦又在叫唤。
陆生瞪了木头一眼，用扇子扇开了他的手，走进了村里，蹦跳着来到武珺身边。
“武姐姐，我画的眉毛好看吧。”
武珺笑着摸了摸陆生的头，“像你这么臭美的男人可真不多见了。”
三爷则朝木头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跟上。木头不为所动。
“木头你干嘛呢？过来啊。”陆生也喊了。
木头只是盯着三爷的手，三爷顺着木头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一会，慢慢地把烟斗头朝上竖了起来。抬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武珺、张锦和金大金二也慢慢咧开了嘴。陆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转身要往村口跑，突然脚下一滑，再爬起来的时候，却是不动了。
木头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依然盯着村子。陆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他突然伸手到头发后面一拉发簪，一头秀发披了下来，他用扇子轻轻拂面，再露出脸时，已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模样。一滴眼泪顺着她眼角滑落，而她笑靥如花。一道金色的光从陆生的嘴里跑了出来，飞向远方。陆生慢慢瘪了下去，直至消失，武珺等人也消失了。只剩木头站在村口一直盯着村子，直到日暮西山，直到明月高悬。
一间一间的农舍慢慢亮了起来，那是煤灯特有的橘黄色的光。在灯光映照的窗户上隐隐有人的影子。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