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新开了家小酒馆。
说是酒馆,其实不但酒好,小菜烧的也着实不错。
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平日里经常在摆满了酒坛的柜台后面埋着头算账,只把帽子顶儿露在外面。
店小二瞧着倒是个机灵的,白净的脸上常带笑容,嘴甜人勤。
厨子嘛……这个没人见过,不过大家伙都是来吃饭喝酒的,厨子饭做得好吃就成了,没必要管他长什么样儿对不对?
透过半截门帘儿,听得雾气腾腾的厨房里乒乒乓乓,坐在门口一张桌子上的老者眯着眼睛抿了口黄酒,摸着胡子唱了一声:“好~啊!”
官道上走来个苗条的青衣身影,显然是忙着赶路,走的很急。
路过酒馆门口时,店小二正给靠门的桌子上了一份红烧鲫鱼,拉长了嗓子喊道:“红烧鲫鱼,色美味鲜,客官您的菜齐喽,请慢用!”
门口的脚步顿了一下,终究是换了个方向转到店里来了。
店小二迎上去,未语人先笑: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啊对不住,说顺嘴了,咱这小店没有住宿,那您看您吃点儿什么?
皮皮虾有,大闸蟹也有,别看咱店小,东西可齐全,海鲜河鲜时新蔬菜果子您尽管点,客官您要红烧的还是麻辣的?
白灼一份?两份啊?您一个小姑娘啊咋这么能……得嘞!白灼皮皮虾两份儿,清蒸大闸蟹一份,快点儿嘿!”
隔着半截儿门帘的厨房里,不等胖胖的厨师招呼,皮皮虾自行洗白白了,一个个站在雾气腾腾的灶台上扑通扑通跳水。
憨厚的厨师敲了敲大闸蟹的壳,“嘿,该你了!”
大闸蟹从梦中惊醒,不满地吐出一长串泡泡。
它不情不愿地支起眼睛瞟了一下跳水的皮皮虾,“侬搞搞清楚好伐?阿拉水乡的河鲜才不会像北方海鲜那样扑通扑通。”
厨师挠挠头,只好翻出一卷麻绳,一圈圈将大闸蟹缠了起来。
仍不时有钳子敲敲他的手,“小伙子轻点好伐?慢慢来,碰折了阿拉的胳膊腿儿可是要扣钱的哇!”
厨师满头大汗地将扎好的大闸蟹放进蒸笼,大闸蟹看了看身上的麻绳,慢条斯理地睡起了美容觉。
“客官您用完餐啦?口味可还满意,小店有上好的花雕,可惜姑娘要赶路喝不得啊!
话说姑娘好胃口啊,吃了这么久,别的客人都走光了就剩您一桌,这么多皮皮虾大闸蟹吃的干干净净,话说您戴着斗笠面纱吃饭方便么?
饭钱零头不用找了啊?哎哟那多谢了!
慢走啊您哪,您一个小姑娘孤身上路可得多加小心……啊我话太多了?再说就找您零头?啊不说了不说了您慢走您慢走啊……”
女侠小心地将尖耳朵在斗笠里藏藏好,抹了抹面纱下的胡子,紧一紧腰带,提起了宝剑气势昂昂地出了门。
店小二将毛巾把儿摔在肩膀上,嘿嘿笑着将手里的碎银子扔在柜台上,“这个小猫儿出手还挺大方。”
掌柜的嗡嗡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藏好你的狗尾巴!别一得意又露出来了让外人看见!”
柜台上的酒坛子突然顶开了红布塞儿:“说什么哪?吵到我睡觉了!”
鹭鸶的脑袋从厨房的门帘后面露了出来,“我说,明儿少挂点河鲜的水牌吧!忙了一天刚回来,这天天去河里捕鱼累的我!”
“先赚钱吧!”掌柜的仍然没有抬头,“才开张就打退堂鼓!先干几年,赚够了钱买了南天门的门票再说!”
“爷爷,你经常说的,就是这个小酒馆吗?”扎了两个丫髻的小女孩舔着手里的糖人,睁大眼睛看着老人。
“可不是嘛!开了得有好几年喽,这小酒馆不光卖酒,小菜的味道也着实不错,爷爷我当时经常坐靠门口的那张桌子,烧一条鲫鱼就着花雕,那滋味美的呀!啧啧……”
“那怎么后来就不开了呀?”手里的糖人快化了,小女孩赶忙咬了一口。
“嗨,这谁知道呢,你看这房子还好好的,招牌都还在,就是昨天过来发现人都不见了……
化了化了快滴身上了!买糖这件事不要跟你奶奶说啊听见没?吃完了把手嘴都擦擦干净啊……”
“哟!女侠!几年前在咱店里吃过饭的,今儿在南天门又见面了嘿!你也来成仙哪?”
店小二抬手冲对面的人打着招呼,猫女却从眼皮里觑了他一眼,扭头高傲地走了开去。
“嘿!这怎么不理人啊?”店小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
一旁的金蟾掌柜仍是头也不抬地打着算盘,“你不知道猫不爱理狗?就你话多!”
“快走快走,”鹭鸶迈开大长腿,身旁是憨厚的牛厨师抱着酒坛子,“听说今天去升仙处报道的的人特别多,晚了可就排不上号了嘿!”
昔日的小酒馆门窗洞开,在风中吱呀。
只有当年的酒招子愁眉苦脸吐了个烟圈,“大家都成仙去了,我怎么说也是跟大咖混了几年,修为怎就一点没长进呢?”
只有天上星月轮转,一如千万年之前。
白日有故事,夜里有梦。
-她来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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