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在心理学里,有一个词叫做“情绪性进食”(emotional eating),意思是有些人在情绪的刺激下,会产生进食的冲动。在这里进食的目的不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一种代偿性的补偿。当情绪产生低落的时候,总会想吃顿好的。
我毫无疑问是一个属于“情绪性进食”的人,甚至在生活习惯上都有这样的倾向。
我爱吃橘子,不是那种一口一个的小蜜橘——那种橘子吃的太快,没太大意思——而是那种有巴掌大的橘子。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喜欢去超市买几个橘子。
王家卫说过,当一个人不开心了,就去找一个树洞,对着树洞说清楚秘密,然后再把树洞口封起来。
橘子就是我的树洞。
我不开心的时候,会把买来的这只黄澄澄的橘子端放在面前,慢慢地说清楚自己的烦恼与不安,然后再把它剥皮,一瓣一瓣地虔诚塞进嘴巴里,就好像完成某个隐秘的仪式,完成之后,这些不快就被我吞进肚子里,在世界上消失殆尽。
当然,有些不快一个橘子是装不下的,我就会连吃两个、三个。记得几年前的一天,我买了八只橘子,然后再一口气吮食干净。
现在回想起来,全然不记得是什么事情让我这么难过,难过到需要吃八只橘子,却很记得当时吃橘子时候在想:真的好希望有个人来抱抱我,和我说:你吃了八只橘子,你一定非常非常难受吧,别难过了,都会好的。
在《重庆森林》里也有个异曲同工的情节,失了恋的金城武每天都回去便利店买一罐保质期在五月一日的凤梨罐头。他连续买了一个月,并最终在保质期到了的那一天将三十个凤梨罐头吃干净。
在这里,凤梨罐头就不再是凤梨罐头,而是快过期的感情。保质期一过,就应该对这些感情说再见。人类多愁善感时,总会把周遭的一切和自己相联系。
可事实上,就算吃掉了八只橘子和30罐凤梨罐头,悲伤和不快也不可能随着咀嚼和吞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相比于食物,时间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就像黄伟文在《苦瓜》中说的:“就像你当日痛心她回绝一番美意,怎发现你从情劫亦能学懂开解与宽恕,也像我很纠结的公事,此际回头看 原来并没有事。”
食物往往是起了一个提醒的作用,用来告诉自己——就算悲伤的时候也懂得对自己好些,知道要吃饱饭才有力气生活,知道就算外面风雨再大,自己也没有带伞,也要点上一碗拉面,还叮嘱老板,加个蛋。
-贰-
电影里说吃的并不少见,可是印象有两处特别深刻的情节。
一处是《天下无贼》的结尾,已经怀孕的刘若英对警察张涵予。张涵予告知着刘若英男友的死讯,而刘若英则一直在吃面前的京酱肉丝。她娴熟地将葱丝和肉丝放进白卷饼,然后卷好,吃掉。
一直、一直、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动作。她吃相不雅观,嘴边和手上沾满了酱汁,眼睛里已经是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可她还是一直在吃。
她吃是因为她怀孕了,她有了她男朋友的骨肉。她要吃,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她想好好活下去,去把孩子养大。她明白一个道理:生活再艰难,悲伤再浓烈,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下去,而活下去就需要吃饭。
另一个印象深刻的桥段来自《爱情呼叫转移》。
电影主角徐朗在历经奇遇,终于幡然悔悟,来到前妻家中,却发现妻子身边早已有人。之前他嫌弃无比的炸酱面被妻子现在的丈夫奉若珍宝。这时候,再看着眼前的一碗炸酱面,徐朗却不太吃得下去。
炸酱面正是前妻,也是自己之前所厌弃的平凡生活。可当食髓知味,方知平凡宝贵的时候却已然迟了。林夕在《爱情转移》里写的很切题:“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通往幸福的钥匙再简单不过,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力握紧。
-叁-
再说回吃饭。在诸多获取多巴胺的方式里,食物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一种方式。它要价低廉,除了发胖外几无其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仅需要一餐饱饭就能让人重拾信心,昂首面对往时不快。
网上说,唯独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但现实总是,我们总是反复辜负爱,却看轻了美食带来的陪伴与馈赠。
相比于不断糟心的现实,美食更像是一个无论如何都坚守等待的老朋友,风雨无阻地撑伞等你回来。
一段维系数年的恋情可能说断就断,互相缠绵的情侣可能转眼反目成敌,可街角那家川火的红油却永远滚烫发亮。
之前在路边的面馆看过一个人一边吃面一边哭,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我本想上前安慰,却发现这个人的碗里有一只额外加的卤蛋。我看着他一口咬去半个卤蛋,抽噎着喝面汤,就知道他其实并不需要安慰。
什么情况下都能够好好的吃饭并不容易,在窘境下依然记得去给自己的面加上个卤蛋的人更值得我学习。
生活再刺痛他,他也会好好生活。
渐渐地,我也熟练习了无论如何都能去吃一餐饱饭的本事。并不是生活本身变好了,只是我长大了。
证明感情总是善良,残忍的是人会成长。
网友评论
最后面——我也熟练习……这里是不是多了个习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