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自我修养

作者: 星一君 | 来源:发表于2018-05-01 14:00 被阅读158次

        我叫洪十八,是一名三流乞丐,西城小康街的天桥上,时常有我匍匐乞讨的身影。

        有人疑惑,乞丐也分三六九等?那是自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状元自然有棒槌,三流乞丐,就好比乞丐中的棒槌。

      我之所以成为乞丐,与我老爹有着莫大的关系。六岁之前,我只有一个小名,宝宝,我天天把它含在嘴里,生怕哪天把这唯一的名字弄丢了。六岁那年老爹突然良心发现,打算将我重新冠名,他将我高高抱起,问道:

      “宝宝,长大以后想当什么呀?”

      那时天龙八部正在热播,老爹又是个武侠迷,天天抱着我到邻居家蹭电视看,我看着电视里的乔峰和别人打来打去,飞檐走壁来去自如,于是嚷着将来要当乔峰一样的大英雄。

    老爹听后若有所思,他脑袋活络得很,一眨眼的功夫,就给我想了一个名字,我猜不是洪英雄至少也是洪云天这样阔气的名字,谁知他手起刀落,直接给我起名洪十八。我问老爹十八是啥意思,老爹说十八是个很厉害的数字。我从小数学就好,凭着多年数数的经验,感觉十八是个深不可测的大数字,要不为啥都说祖宗十八代,下十八层地狱呢,我想十八代表了一种极致。我暗暗佩服老爹的才华,心想当初阿妈肯定是倾慕老爹的才华才委身相嫁。这种佩服一直持续到我听见隔壁二傻子一口气数到了二十,当我听到十八的那一刻,我绝望了,原来十八这么小,就连二傻子都能轻易数到,而我的数数能力却始终在十以内徘徊。我找老爹理论,质问他起名为何如此随意,老爹继续忽悠我,他说十八其实是十八掌的意思,凡是会这种功夫的人都会成为大英雄,像什么乔峰洪七公苏乞儿,都会降龙十八掌,都是大英雄,于是我又信了老爹的话。从那时起,我暗暗立志,要学会降龙十八掌,成为拯救苍生的大英雄。我问老爹哪里可以学到这门功夫,老爹说丐帮。听了老爹的话,我隐隐觉得我这辈子和丐帮拖不开关系了。自古英雄出丐帮,要想成为英雄,必先学会十八掌,要想学会十八掌,必先加入丐帮。

    十八岁那年,老爹得了重感冒,家里没钱买药,老爹的病越拖越严重,最后病入膏肓,没挺过去就咽气了。老爹临死前向我坦白,他骗了我,他给我起名洪十八,是因为他是个文盲,只会写十八二字。看在老爹病重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他。老爹临死前嘱咐我不要像他一样好吃懒做,要做个勤快的人,要相信勤劳致富,他要我出门学点手艺,将来养活自己。我答应他一定会学会降龙十八掌,他听后眼睛瞪得像牛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就断气了,我猜他这是在激励我不要忘记最初的梦想。

    老爹生前追求节约至简的生活,他死后,我把家里的门拆下做棺材板,将他草草下葬。老爹走后,我便无依无靠,家里的粮食很快吃光了,我在家里饿了三四天,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师傅出现了,他给了我几个讨来的窝窝头,把我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恐怕我早就去见我那坑儿的老爹了。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老爹,另一个就是我师傅了。老爹让我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算是为我加入丐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师傅则是我的引路人,将我拉入了丐帮。师傅说我从头到脚,无一不像乞丐,夸我是个要饭的好苗子,将来一定会把丐帮发扬光大。我备受激励,于是十八岁那年,风华正茂的我正式加入丐帮,成为众多弟子中的一员,时至今日,已有十八个年头。十八年的乞丐生涯,我既没有学会降龙十八掌,也没有成为大英雄,我只学会了要饭,老爹果然没骗我,学门手艺才是王道。

    十八年里我四处流浪,东讨西要,积累了无数的要饭经验,但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时光怎样流转,我都始终保持着乞丐的本色——身无分文,邋遢至极。

    师傅告戒我,做乞丐并不容易,除了有吃苦耐劳不要脸的精神,更不得有半点功利心,要视金钱如粪土,身上不许攒一分一文,师傅就是这样清贫走完一辈子,死后连副棺材板都没有。我信了师傅的话,秉承他的职业理念,不求上进心,不要金缕衣,老老实实地坚持着乞丐的操守。直到后来我错失帮主之位,才发现师傅那一套理论早就落伍了,现代物质社会,连条狗都知道出门要带金狗链子才显得威风,乞丐再没有上进心,迟早会被淘汰的。

    师傅生前凭着兢兢业业的要饭精神和五十多年的要饭资历,混到了丐帮帮主的地位,他临死前大力提携我,意图让我继承他的帮主之位,可师傅死后,几个长老不同意,说我只会要饭,不懂得带领丐帮兄弟们致富,当时我就怒了,骂他们背信弃义,忘了老祖宗的遗训,乞丐致什么富呀,做乞丐的精髓就是好吃懒做,清贫无为,想要致富,就是背弃丐帮传承几百年的优良传统。

    丐帮众兄弟都骂我和师傅一样愚蠢至极,迂腐不化,他们大都拥护一个叫吴用的丐帮弟子,这个吴用号称智多星,帮助许多丐帮弟子走上致富的道路。我不服他,于是特地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帮人致富的。

    东边和谐路的王二麻子,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让我伤心的是,在这次竞选帮主的大会上,他也站在了吴用一边,只因吴用给他找了个“累赘”,帮他一起要饭。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要饭也是爷俩要,肯定会收到不一样的效果。果不其然,王二麻子领着一个聋哑的瘸腿男孩在大街上行乞,顿时成了和谐路上一道扎眼的风景线。人们更加可怜那个病恹恹的孩子,于是给予更多的施舍。王二麻子告诉我,他带着儿子要饭,最多的时候一天能赚800多,我骂他骗人,那根本不是他儿子。王二麻子顿时和我急眼,脸红脖子粗地叫嚣着那就是他儿子,他亲生儿子,我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

    “连女人都没摸过的叫花子,还说有儿子,呸!”

    王二麻子被我骂得哑口无言,拽着他的坡儿子匆匆离开,我知道那不是他儿子,可很多外人不知道,他们依旧会可怜那个孩子,将大把大把的钞票塞给王二麻子,王二麻子得以迅速致富。

    丐帮的人把吴用这种乞讨方式称为捆绑式乞讨。一个大人,带着一个残疾小孩,往往更能吸引眼球,制造噱头,引起人们的怜悯,这种方法确实比传统乞讨强百倍,但我始终有个好奇,那个孩子到底哪里来的,为人父母的,谁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要饭呢!即便我那好吃懒做的老爹在临死之前都给我指了条明路,只是愚蠢的我没能领会他的意图罢了。

    南城文明路上的苏三也曾是我的死党,他是为数不多支持我的乞丐,却因此惹怒了吴用,被吴用找人打断了双腿,从此截肢,现在只能趴在滑板上乞讨。我觉得过意不去,经常去探望他,要来的钱财也经常分他一半。每次去看他时,他都自怨自艾,后悔当初为了支持我而失去了双腿。我知道他是在埋怨我,于是更加过意不去,把自己大部分的钱都给了他。不过自从苏三没了双腿,整个人竟然变胖了不少,脸色经常红润有光泽,好像喝了酒似的,而且每次我去探望他的时候,发现施舍他的人络绎不绝,曾经有一次我在他那仅仅呆了半个小时,他就进账50多,我感慨苏三真是因祸得福,知道他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我内心的自责也减轻了不少。但我不明白,他日子过得这么潇洒,为何还天天管我要钱,直到那天我看见城管大队的人撵着苏三到处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截肢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和吴用演的戏。假装残疾,就是为了博得大家的同情,更可恨的是,他连我的钱都骗,真是猪狗不如!

    丐帮里的人把吴用的这种欺骗手段称为商业假设,假设大家都是残疾人,装作残疾人,这样才会充分唤起别人的同情心,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不少乞丐采纳这种诡计,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北区的繁荣路是赵四儿的地盘,赵四儿曾经是我的师兄,后来师傅发现他心术不正,便把他逐出师门,赶出了丐帮。后来吴用当上帮主,又把他请了回来,大家都认为赵四儿是吴用的得力助手,可我看他一天到晚在繁荣路瞎溜达,根本讨不了几个钱,直到一天我无意中碰到一件事,才发现赵四儿的可怕之处。

    那天是财神节,我去繁荣路买点下酒菜,走到一个菜市场,看见赵四儿鬼鬼祟祟地躲在一个墙角处,一边四处查探,一边打着电话。这时我看见离赵四儿不远处有一个三岁的男孩儿在路边玩耍,身边的大人不知去了哪里。赵四儿打完电话后,很快来了一对中年男女,那男女向赵四儿那边看了看,赵四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我正纳闷他们这是干嘛,其中的中年妇女伸出了手,企图带走那孩子,眼看男孩要被带走,我快速冲了过去,把孩子抢了过来。那对中年男女见势不妙,倒打一耙,诬陷我偷孩子,我百口莫辩,这时男孩的奶奶买菜回来了,中年男女没说什么悄悄离开了。

    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赵四儿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专门给拐卖儿童的团伙当眼线,难道这也是吴用那个奸徒的诡计,如果真是如此,那后果不堪设想,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像他们那种乞丐真是丢了我们丐帮的脸,真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我因为破坏了赵四儿的计划,被他找人打断了右腿,是真的断了,从此以后,只能一瘸一拐地讨饭,沦落成三流乞丐,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和那些恶徒们斗争,我虽然是个要饭的,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只会坐享其成,但我也有我的底线,盗亦有道,乞丐也有乞丐的尊严,不能为了金钱,坏事做尽,乞丐也是人,也要讲良心!

        师傅他老人家常说,做乞丐,最重要的是开心,最忌讳的是做臭乞丐,臭乞丐就是坏乞丐的意思。师傅要了一辈子的饭,但从来没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他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我要向师傅学习,即便受到打压迫害,也要将乞丐的不贪不邪不争不蛊的精神传承下去。

    我叫洪十八,是一个坚持自我、不忘初心的乞丐,我有自己的尊严,也是唯一的尊严——做一个讲良心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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