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我十六岁,我唇边的胡须像一排排小士兵,仰头带刺,宣布着我已长成大人。
我个头看去像大人,内心还没长大,个性与我的胡须一样,带着刺头。
听同学说一些黄色段子,我害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有遁地术,藏起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嘿!那女孩身材好得一塌糊涂,那弧线,那样子,啧啧,迷死人了!”
林同学夸张的表情,闪烁的眼球,令我神往。
“贵仔,来!来!我给你看看美女照!”林同学神秘地拉着我手臂,点出手机图片给我看。
我脸“噌”像刷油漆一下,变得通红。我才知道原来女孩是如此神秘,与男生有不一样的地方,让我好奇。
我如饥似渴般,寻找一些可以让我透过那层薄纱,看见不一样的世界。各种相片和网络,已经满足不了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我放学路上,走过那条街,转角有扇粉红窗,常年关着,我总好奇:里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粉红窗是“青青妙手”美发店的一扇窗,店里总有一些曼妙的身影出现。女孩们袒胸露背,一张张像画皮一样的脸,写满神秘沧桑感。
那个身材纤瘦,凹凸有致的大长腿女生,浓妆艳抹下那张脸,写满不合群的孤傲。我看她一眼,心微颤,像怀揣小鹿般乱撞。
纤长的大长腿,闪出白光,刺眼厉害,我那少年的心一阵悸动。赶紧收回目光,好像大长腿会窥见我心中的秘密。
晚上睡前,我辗转反侧,脑中想起大长腿,那诱人的身材,还有勾人魂魄的眼神,我在相思中入睡。梦中,大长腿笑着奔向我,我紧紧抱着软绵绵的身体,好像喝上一碗甜滋滋的蜂蜜,又像飞上天空,美得不行。
第二天,我的床单成了重灾区,我偷偷放入洗衣机清洗,幸亏妈妈没发现。
02
一次次迷恋,一次次梦中成神仙,日子不知不觉过去,我乐此不疲。
每次路过转角粉红窗,像有根绳子拉住我的眼光,我像饥饿的小野兽,搜索着期盼的大长腿。
“嗨!小孩,有空进来玩!”那次我贼溜溜眼神不小心触碰到大长腿的眼神,她一脸挑衅,开着玩笑喊我。
我惊吓得满脸通红,拔腿就跑,心里嘀咕:“完了!完了!我的秘密被大长腿发现了!我再也不敢路过这了!”
跑了好远,我气喘吁吁,心好像要飞出胸膛。
等心神安定后,我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低头胡思乱想,悻悻地往家挪步,脚踢路面上的碎石子,好像要踢出心里的失落感。
“你知道吗?那转角青青妙手美发店,挂羊头,卖狗肉,里面的女孩子都不是正经的女孩子,全是妖精。听说隔壁老林经常去那,前几天,还被他老婆抓个正着。那里面的有个长腿女孩,她被老林老婆一顿好打,真解气!”
走到门口,我隐隐约约听到屋里妈妈正与邻居在谈青青妙手,停下脚步,耳朵贴着门,偷听他们聊天。
“那美发店粉红色的窗,看着梦幻,里面全是见不了光的生意。听说,那长腿女孩是被拐来的,可怜可恨!”妈妈感叹的声音。
“是呀,她要是我的女儿,坏了身子,我是不要她回家,赶紧找人嫁了。她要在家,全家人遭殃,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邻居对这样的人看不惯,全是嫌弃的话。
“是呀,是呀,如果我要找这样的媳妇,我一定不认她,连儿子也不认!”妈妈义愤填膺,好像错都在女孩。
我一听妈妈的话,背上凉飕飕的,我心里暗想:长大了,我要娶像大长腿这样特别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在家长的眼中是被虫儿馋食过的花儿,失去往日的美艳,不值得拥有。
我害怕,也无力反驳大人们的言论,我只能自己生闷气。
“嘭”的一声,开门,关门,我想用这些动作和响声,表示我不满的情绪。
“贵仔,你这死孩子,我们被你吓一跳!”妈妈被响声惊吓,“腾”地从凳子上跳将起来,生气地冲我大声嚷嚷。
我阴沉着脸,无声地反抗着。
“这死孩子,不知谁得罪你了,黑着一张脸!”
我气鼓鼓地回自己房里,房门又被我重重关上,“哐当”大响。
书包一扔,我像散架一样,“嘭”地躺在床上。
03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我仿佛看到大长腿那张艳丽的脸。
为何大人把这样的尤物看成如此不堪?她也是颇为无奈,应该给予她更多的爱才对!
想到这些,我好像自己是个英雄,希望早日长大,把大长腿从火海中救出,迎接我的女王到身旁。
正盼着长大时,一天,我突然被现实撞了个正着,受伤不浅。
那天,叔叔儿子华仔结婚,我在婚礼上看见大长腿成了表哥的新娘。我心一直沉,一直沉,像堕落在无底的黑洞里。
“不会吧?是我看花眼?”我使劲揉一揉眼睛,定眼一看,确实是转角粉红窗发廊的大长腿。
“唰”我的脸色煞白,不敢靠近大长腿,躲着远远地不敢看她,害怕她从我眼睛,洞悉我心里那点见不了光的秘密。
“啧啧,这华仔是被啥蒙了双眼,这样的女孩也娶回家?还有华仔爸妈,为何不阻止这样的婚姻?”亲戚们窃窃私语,对这样的婚姻看不习惯。
“这样的婚姻一定不会长久!”我妈笃定地认为。
我心好像在滴血,我对这样的结局很失望,我的梦中女神成了表哥的女神,像有千万只虫子噬咬我心,痛苦撕心裂肺。
我再路过转角粉红窗,落寞随身而来。大长腿,我的表嫂有段时间没见过,那个粉色的梦离我越来越远。
我安慰自己:也好,至少大长腿从良了,我应该给她真心祝福。
我渐渐地遗忘她,只在路过转角粉色窗时,偶尔想起她。
没想到,过段时间,我路过转角粉红窗时,我又看到我的表嫂,她微笑地对我招手:“贵仔表弟,来玩,我已经把这里盘下了,我是这样的老板。”
我一脸疑惑,我连连摇头,加快步伐,大声回话:“表嫂,我没空,我妈急着叫我回家。”
我心里非常好奇,很想进去看看里面是啥样,但我胆小怕事,不敢进去,好像里面住着个魔鬼,会施魔法把我冻结,会张嘴把我吞噬。
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为何表嫂自己曾经是个受害者,而今,她却成为迫害者?她为何把一些良家妇女拐进来,成为其他人的玩偶?
那个转角粉色窗,像迷幻的罂粟花,会把人迷晕,在花绽放的美丽中迷失自己。
04
“贵仔,你长大了,我带你去你表嫂店,长长见识!”表哥拉着我胳膊,往表嫂店里拽。
我使劲地两脚着地,好像脚要弄出洞来一样。我终是抵挡不住人高马大表哥,被他连拉带拽地拉进屋。
屋里充满劣质香水味,“啊嘁”我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浓郁的味道直钻鼻子,我感觉一阵恶心,干呕想吐。
“华仔哥来了!还带来一位小帅哥!”性感的小姐姐站门口,嗲嗲的声音,听着骨头要酥。
两个打扮妖孽的美女坐在沙发上,看我忸怩样,“呲呲”笑个不停。
表哥推搡着我往沙发前行,使劲按我肩膀,我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差点碰到身旁美女。我脸红脖子根,好像身体浮起来,找不到北。
“小帅哥,你长得挺帅,姐姐陪你玩!”一位丰满的女孩,嘴唇涂得血红,好像电视里的女妖精。
我紧张地蜷缩身体,惊慌失措。
“哈哈哈,小帅哥还脸红了!”表嫂依然露出她迷人的大长腿,在我面前放肆闪着光,我心快要跳出嗓子来。
屋里灯光发出暧昧之光,我心跟着飘飞。
“我,我想上厕所!”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为了缓解我紧张的心情,我站了起来。
“现在没客人,里屋套间有厕所,你去上吧!”表嫂指了指那扇粉红窗的房间,眼睛盯着我说。
我兴奋地睁大眼睛,暗自窃喜:这下有机会,可以看到我好奇想看的房间,我真机灵!
想到这,我掩饰不了欣喜若狂,得意忘形地露出笑容。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房门,好像揭开新娘盖头一样,不禁手有点发抖。房里没啥特别,神秘的粉色灯光下,一张床,一张桌子。
原来,我想象中应该有美女出浴图之类,引人遐想,这里简单得无法想象下一秒,会发生出格之事。
眼前真实的一切,彻底粉碎我心中无限想象的缠绵,铲除我浑身燥热的想法。
粉红窗里面真实展现,我好像看明白一切,从此,大长腿再也没出现在我梦里。
我彻底告别青春懵懂无知,真正长大。
05
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最好的良药,我已慢慢忘记年少时那个转角粉色窗的梦,忘记暗恋的大长腿,开始上大学,追逐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梦想。
偶尔,我还会记起那个美丽面庞的大长腿,会一直想寻找那个未结的答案。
我再回县城时,又一次路过转角粉色窗,昏暗粉红灯光的店,生意特别火,客人络绎不绝。我心为之一颤,隐隐作痛,不知何时这样的粉色生活才会结束。
表哥华仔搬新房,邀请我们一家人去他家吃饭。
“恭喜!恭喜!华仔真幸福,娶了这么能干的媳妇,在县城买了这么高档的房子,真的太厉害了!”我爸妈恭维的话语,羡慕抑制不住。
我站在豪华的新房子里,好像眼前晃动着粉色窗那些妖艳的女孩,我仿佛看到他们哭泣的脸。这里美好的一切,都是那些可怜女孩们的辛酸泪汇集而成。
转角那扇粉红窗,是大长腿的悲剧,亦是风尘女孩们的坟墓,他们走不出迷人的粉红生活,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转角粉红窗,成了我年少时的一个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每个人在自己成长中,有许多次转角,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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