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柳絮招摇着四处扩散春的脚步,春光明媚中,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静静享受着这回暖的大好时光。这安逸的美好中,徐雅静是个特殊的存在。
只见她的眼睛不停地瞄向办公室对面墙上的大钟,看一眼,秀眉抖一抖,脸上笑一笑,再看一眼……
分针终于挪到了下班的坐标,徐雅静迅速起立,穿外套,拿手包,签退,出单位门。这一串动作带风,同时嘴里还飞出一串小曲。
一早上被档案弄得人仰马翻的马大姐,和徐雅静一起出了门。马大姐这么准时出门,大家都能理解。马大姐正上一年级的小女儿,需要接送。平时干什么都文文静静,慢半拍的徐雅静,今天的表现就有些不是常态。
“雅静,今天有什么喜事?”马大姐一面脚步匆匆,一面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今天我公公过生日呀。”徐雅静语气里的喜悦毫不谦虚地在空气里飞扬。
“公公生日,又不是老公生日,你还用高兴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马姐逗了徐雅静一句。
“马姐,你不知道?公公婆婆生日时,我们家里可热闹了,有十八口人呢,这是我娘家从没有过的场面,我可喜欢了。”徐雅静高兴地说。
“在家里过,这么多人,你不累吗?”
“累就累点,家里多热闹呀,多有氛围呀。”
“真是个单纯的好姑娘!”马姐不由地摸了摸徐雅静的头,然后与徐雅静分道扬镳,走向自己的“小公主”,“小公主”划了个美丽的弧线消失在单位转角处。
徐雅静与马姐分别后,转过单位另一个转角,向最近的公交站台走去,步伐比平时加快了许多。
“静止了,所有的花开,遥远了,清晰了爱……”手机不合时宜地开始唱歌。
“会是谁呢,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徐雅静摸出手机一看,老公吴立强的大名在屏幕上舞蹈。
“喂,老公,啥事?需要我捎带买东西?”徐雅静一边随着人流前移,一边问。
“你往淮安路路口走,我在路口等你。”
“你不回家招待客人吗?我自己能回去。”
“你先过来,我已经到了。”
“还留悬念,老夫老妻的。”徐雅静挂了电话,换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徐雅静和老公吴立强的工作单位在家的两个方向,平时很少有接送行为。用徐雅静的话说就是,家门口和单位门口就是公交站台,还免费,不用矫情地秀恩爱,有那时间还不如让吴立强多睡几分钟。
吴立强的车就停在淮安路口的左手边,很显眼。
徐雅静一边弯腰坐进副驾驶,一边说:“今天日子特殊,现在姐姐们肯定都去咱家了,你不回去尽主人的职责,专门跑下来接我,不懂事了啊——”
结尾的尾音是向上俏皮地上扬。
吴立强半天没有搭话。
徐雅静低头系好安全带,差异地看过去。
吴立强看了徐雅静一眼,把目光转向车头才开了口:“咱们去三姐家给爸爸的生日。”
徐雅静愣了片刻,说:“不是说好的,因为小凤(三姐的女儿)从外地回来了,爷爷奶奶下去团聚一天,今天早上大伙都来咱家吗?”
“给老人过生日,哪儿都一样。”吴立强说。
“可是,昨天定好的菜让送到咱家,这可咋办?”
“那不是,我亲自去取了。”吴立强偏了一下头,示意了一下后座。
徐雅静扭过头一看,后座上打包着大盆,小盆,还有生日蛋糕……
唉,老人过生日,只要老人高兴,哪儿都行,只是这个三姐家,徐雅静心里有点犯嘀咕。原因是,三姐家与徐雅静单位只隔着一条街,步行没有五分钟,但结婚五年以来,三姐从没邀请徐雅静去家里吃过一顿饭。此刻自己拿着吃的,屁颠屁颠上门去?怎么想,怎么不太舒服……给老人生日……徐雅静强行压下心里的不自在。
等吴立强放好车,徐雅静这才跟在吴立强身后向三姐家走去。只是刚结婚第一年拜新年的时候来过一次,三姐家具体是几号楼几单元,徐雅静还真是弄不明白。
一出电梯门,熟悉的谈话声就涌了出来,那个热闹呀!
吴立强有四个姐家,大大小小十八口人,这个大家庭所有人聚到一起,可想而知那个热闹程度,都能把空气炒热好几度。
两个人进了门,大姐迎上来说:“买多了。”
二姐、三姐和四姐不见身影。
大姐一边把东西拿出来摆上桌,一边说:“她们三个在厨房里炸油饼。”
不一会儿,姐妹三个的油饼炸好了,端了出来,一家子开始吃饭。
徐雅静看着满桌子的菜,总感觉少了啥。
忽然,一拍脑袋说:“立强,爸的长寿面忘拿了吧?”
“爸的长寿面昨天已经吃了,就说今天人多,在家里不方便,昨天提前吃了。”二姐接过话头说。
“三姐昨天做的长寿面可好吃了,我们都沾老爸的光,每人吃了个肚子圆圆,是吗,大姐?”四姐继续自己的心直口快。
跟随着四姐的声音,徐雅静把目光转向大姐,大姐正在向四姐眨眼睛使眼色。
空气在这时候静止了,时间好像也静止了。
徐雅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下午吴立强说有事不回家吃饭,让她在单位吃点,吃完自己先回家。
晚上她问吴立强下午吃了什么?吴立强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就是面。”最后补充了一句:“你真闲,啥都问。”
气氛在短暂的低落后,又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只是说话声好像都带了小心翼翼。
徐雅静啥也不说,机械地把嘴里塞了几筷子菜,等生日蛋糕切开后,就离开了饭桌。
徐雅静是独生女儿,一直以来,家里人员结构都比较简单,他跟吴立强结婚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是,吴立强姐妹多。她第一次去吴立强家时,满房子的人让她惊讶之后,就是羡慕,羡慕那种热热闹闹的家庭氛围,于是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嫁了过来。
结婚以后,徐雅静高兴坏了,这个世界自己一下子就多了十几个亲人,家里的大小事只要需要自己出力时,绝对没有二话,比如今天大家吃的饭菜,也是自己昨天下午跑了好几家酒店比较斟酌后定下的。
妈妈总说,过日子避免不了有磨擦,只是这磨擦来得有点猝不及防,让心情转了个弯。
那天下午,总是下班前三名离开单位,急切回家的徐雅静,第一次最后一个离开,还是在门房大爷的反复催促下。
离开单位的徐雅静,在常常等车的那个十字路口,徘徊了几十圈,好像时间多得用不完似的。
直到突然亮起的街灯,提示她该回家了,她才慢腾腾地挪到公交站台。
从没有什么时候像那天,徐雅静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
周围的人们一个个翘首远眺公交开来的方向,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呢?怎么还不来呢?
徐雅静在心里回答着,不来更好。
坐在小城最后一趟公交上,看着窗外匆匆忙忙而过的车辆,他们大概都是急切着回家,我的家欢迎我吗?徐雅静第一次在心里升起这个念头。
徐雅静希望这趟车永远不要停,一直开到地老天荒去。
徐雅静想:过几天报个驾校吧,也许以后自己开车会方便些。
身边的姐妹都有了驾照,老公吴立强曾经说:“路上的车这么多,小城这么小,你想去哪,我送你,可是领导待遇,比自己开车舒服多了。”
当时徐雅静还幸福地向小姐妹们炫耀:“看,我老公对我多好,宁愿当我一辈子的车夫。”
但现在,徐雅静突然觉得,车还得自己会开,也许生活中还有很多其他事,也需要自己会,只是现在还想不到。
日子的绝情就在于,从来不以个人的意愿停下脚步,继续波澜无惊地向前走着,走着……走过了春暖花开,走过来骄阳似火,走进了迷人的秋天。
徐雅静是寒性体质,一着凉,肚子就不舒服。这天的下午,徐雅静请了假,在家里休息。
午休起来的婆婆公公坐在大厅看电视,不久,传来谈话声。
婆婆说:“老头子,你说雅静还和以前一样,该洗碗洗碗,该烧菜烧菜,怎么我总感觉不一样了呢?她不会还生你生日的气吧?”
公公说:“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就说把雅静叫过来一起吃碗面,可你们几个说,一碗面有什么好稀奇的,吃好的了再叫。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小心眼,因为小凤临时要带男朋友回来,就把雅静的那碗面移出去了。是你,你舒服吗?”
婆婆说:“你还别说,结婚这四五年来,雅静确实不错,没有独生子的娇生惯养,回家就帮着做饭洗碗,给咱们买东西也不心疼,算得上是一个好媳妇。”
婆婆停下来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总感觉雅静看着还是那个雅静,心好像远了……”
睡在床上的雅静,听着外面的谈话,心里有股淡淡的悲哀。来这个家时,她的想法是,又多了一家亲人,生活中能干多少就干多少,自己比公公婆婆年轻呀。钱上更不计较,世界上50多亿人,有多少人能成为亲人呢?
可惜,现在她的思想有了转角,也许这也是生活的的转角。
比她结婚早两年的闺密曾经说过,女人都是在生活的转角处长大的。她不以为然,口中还大放厥词:“我的生活是一条通畅的康庄大道,没有转角。”
现在,徐雅静明白了,生活的转角出现时是态度决然的,不以自己的意志转移的。也许,有了这种转角,自己可能会成熟得快点。只是这种转角的长大,她特别特别不想要,她怕自己对生活的热情会远离……
因为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的生活转角,我们都成熟了!但,我最希望让我们成熟的转角都是通向美和爱的!不负别人,不负自己! ——徐雅静的美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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