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9日凌晨4点25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不前了。
自此以后,我再无父亲,父亲成了墙上的一张相,记忆里的一座山。
1.突然的离去
高考刚刚过去几个小时,我还未从带考的紧张情绪中抽身,连续一个礼拜习惯性的4点30左右醒来,迷蒙的接起电话,听到了这个另我遗憾终生的噩耗。
情绪一瞬崩塌,听着母亲和姐姐在电话那端的哭声,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话语在喉咙里打转却哽在那里,良久跟哭声一起冲了出来。愧疚,难过,震惊,不舍,不信,迷茫等所有情绪一起涌上来,变成了泪水划过我的脸庞,砸在地板上,在寂静的夜里变得格外响亮,仿佛能刺痛耳膜。我不由的发出一声犹如困兽般的哀嚎,惊醒了浅睡的妻子,她慌忙走出卧室来查看,就见我满脸泪水,站立不稳,便急忙过来将我扶坐在沙发上,而后安静的抱着我。
是的,她猜到了。6月8日下午高考一结束回家便接到了姐姐的电话,说父亲进了医院,状况堪忧。当时我便担心不已,跟妻子说我们两天后回家,怕父亲时日不多。学校后续还有一堆事情,作为高三班主任我无法抛下学生不管立马回家,只能尽量平衡,内心祈祷父亲可以度过难关,多撑些时日,等我回家陪他过暑假。可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不敢相信,父亲竟然走的那么急那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就走了。在此之前我每日电话,都说身体尚可,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可以陪他老人家过最后的两个月。可是,父亲却不等我回家,未见我一面,未留下半句话,便撒手归去。只留我一人,让愧疚和无奈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平日里慢性子的父亲,却如此突然的离去了,连让我见一面的时间都不留,你可曾怪我,是否一直期待着相聚,我再也无法得知…
2.寡言的父亲
妻子忙着去订机票了,我独自躺在微亮的晨光里,想着父亲生时的音容笑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眶…
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家里不论大小事,都只听母亲或说或叫,父亲很少说什么。再大的事只极简单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就是母亲抱怨或者责骂,都是温声回应,嘴角带笑。
小时候读书,不管成绩好坏,父亲都不过问更不责骂。只说一句“你自己的书,自己好好读”。感谢父亲这样的教育方式让我有充分的自主选择权,也让我从小自己承担自己的责任,学会了不依赖别人。在我生活中,我的教书生涯中,甚至于我自己都很难做到对儿女完全的不加干涉,自由成长。
除了读书,生活中不管我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与人有害,父亲都不会责怪我。在我跟姐姐成长的过程中未听到父亲的一句责骂,更遑论责罚。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玩一种“打元宝”的游戏,每天都跟小伙伴蹲在地上用手拼命的去打地面的折成四方的“元宝”,谁赢得多谁就厉害。那会冬天经常玩的手上全是裂开的口子,都看不到一块好肉,母亲看了骂我,不许我再玩。父亲却笑一笑,默默的给我手上抹上棒棒油(类似凡士林的一种简单护手油,对手上的伤口有很好的愈合作用)然后到火炉上去烤。然后把母亲收起来的元宝偷偷拿给我。我呢,常常是不等伤口好,就又玩到裂开。所以大人们的记忆里我的手在冬天是一直满是裂口的。
以前还觉得父亲是否没那么爱我,对我不闻不问,随着年岁渐长才觉得父亲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他的教育智慧是我们很多人做不到的。给孩子自由,选择的自由,玩耍的自由,学习的自由,不去干涉,孩子才能懂得珍惜,懂得承担。
谢谢你,父亲,谢谢你的寡言与不问。
3.勤劳慈爱的父亲
父亲一身辛劳,勤俭为家。
幼时家贫,父亲用他在石料厂搬石头的微薄薪水支撑着一个家庭的生计。父亲瘦小,却做着繁重的营生,导致他累积了一身的伤病。老时手臂僵直无法举起亦无法完全放下,右腿被砸伤留下一个大坑,里面肌肉萎缩,走路趔趄,大脑也因被石头砸中,曾经差点不省人事,好在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后患,时常记忆不清。
父亲就是用他的勤劳,他的一身伤病换来了母亲的安稳,养育儿女长大,供我读完了大学。
父亲是慈爱的,小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父亲下班回家。每次听到自行车吱呀吱呀的声音我就开心不已,满眼期待的等着父亲进门。父亲一回到家,就会从怀里拿出他放了一天舍不得吃掉的一张油饼给我和姐姐。看着我和姐姐狼吞虎咽的样子满面笑容。而那张饼,是父亲辛苦搬砸石头一上午下午还要继续劳作的口粮,父亲不吃,留着给我们,他自己则啃早上带去的一个窝头。直到今天,那个油饼都是我记忆里最美味的食物,不可替代。
现在我上班也常常会把学校中午发的酸奶和水果留下,晚上带回家给女儿吃。每每看着女儿期待的看着我从包里拿好吃的食物时的神情,便会想到父亲,想到儿时那张油饼,感慨万千!父亲对于儿女的爱,大抵就是那一张油饼,一盒酸奶。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是父亲的平和让我不曾觉得贫穷痛苦,是父亲的疼爱在我觉得生活美好,塑造我乐观的性格。
4.父亲,走好
回到家,跪在父亲棺前,我说了很多话。妻子静静的陪着我,听我说着,也留下了泪水。我们多么悔恨未能及时赶回看望父亲,未能陪父亲走最后的路程。就连父亲最疼爱的孙女都没有来得及看最后一眼。
可再悔恨已无用,知道父亲的性格不会怪怨,只我心难安。余下的唯有料理好父亲的丧事,照顾好母亲,让父亲走的安心。
按照农村的习俗,选定了6月17日进行土葬,做最后的送别。我心内凄然,6月17日,父亲节,而我却只能看到父亲离去的容颜,见最后一面,便是彻底的离别。不经感叹,天意使然。我多么想父亲活着,让我带他去过节,去吃蛋糕,去看天安门,去享受天伦之乐。可一切都不行,我只能披麻戴孝,带着妻女,跟父亲说一声走好!
父亲走了,彻底的走了!女儿几天来乖巧懂事,却也没哭,毕竟才4岁,大抵不懂去世为何物。妻子告诉她爷爷睡着了,会一直睡,最后埋在土里,回归大自然。
晚上妻子抱着女儿,一家三口走在院子里,女儿突然问妻子“爷爷埋了吗”妻子回应埋了,女儿又问“爷爷入土为安了吗”妻子答安了!女儿突然就哭了起来,一声声爷爷的喊着,哭的伤心欲绝。原来这些天我们的话她全部入了心,知道爷爷埋了之后便是永别,再见不到了…
我哽咽着对女儿说“宝贝,别哭,爷爷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们,保护我们。你抬头看天,那颗对你眨眼的星星就是爷爷”。女儿望着天,问妻子,是那颗星星吗,妻子说是,女儿便对着那颗星星不停的喊爷爷,边喊边哭,直到睡着…
父亲,您看到了吗,您的孙女也想您,爱您,舍不得您!但我们都愿您在天国安息!孙女懂事了,儿子长大了,母亲我们会照顾好!您走好,父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