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

1

连生一觉醒来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惊恐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还是那张脸，但是眼睛却显得异常的漆黑，直到自己的整个眼球都变成漆黑色，连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病了。

连生匆匆忙忙洗漱完毕，戴上那款去年抽奖得到的一副墨镜赶到医院。

“医生，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连生关上门，神秘的凑到医生身边。

医生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病人，随后端正了坐姿，微笑着问道：“你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的眼球黑了。”连生压低了声音，恐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黑了？我们的眼睛都是黑的吧？”医生笑着说道。

对于医生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连生有些生气，或许是医生还没有见到自己的眼睛的缘故。

连生向身后看了看，确信门是关着的，于是将凳子向前拉了拉，靠近医生，慢慢摘下了墨镜。

医生原本端着茶杯的手瞬间抖了一下，于是赶紧将被子放在桌子上，本能的将手放在桌子下面的红色按钮上。

“能治吗？”连生慌张的问到，随后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多少钱都都无所谓。”

医生咽了口唾沫，上下打量了一番连生，想了想，将手从红色按钮上移开，道：“能治，没问题。”

听到这话，连生松了口气，医生也跟着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

医生快速的在病历上写着一些连生看不懂的字，连生这才意识到，医生竟然长着一头红头发，加上医生一脸的络腮胡子，不免让人有些可笑。

“怎么了？”医生注意到了连生的表情问到。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头发挺个性的。”连生忍住笑说到。

“哦！”医生摸了摸头发，道：“刚染的，没办法，白的太快了。”

“是啊，现在生活压力确实挺大的。”连生回应道。

“好了，去交费吧！”医生递给连生一个单子，看到单子上的费用，连生倒吸了一口冷气，所幸自己这些年还有点积蓄，否则······

2

连生看了看银行卡里的存折，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就连自己最心爱的跑车也卖了，但是自己的眼睛依然没有好转，那两颗漆黑的眼珠就像两颗玻璃球一样死死的镶嵌在眼窝里。

但是连生最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染发了，而且无论男女老幼大部分染成了红色。

“最近这是什么流行趋势？真是奇怪！”连生心里想着，反正自己是接受不了这个颜色。

连生带着墨镜走在大街上，因为自己长期没去上班，他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失去了收入，连生不得不再一次出来找工作，但是自己的样子实在是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

很少有公司愿意接受一个有变种嫌疑的人，尽管连生已经将自己的薪资要求压到很低。

“嗨！”连生站在公交站牌前对一个同样在打招呼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男人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最近的流行趋势很奇怪啊？”连生再一次打破了沉默。

“嗯？”男人奇怪的看了看连生。

连生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然后又指了指远处一个红发女孩的头发，但是男人似乎并没有明白连生的意思，仍然一脸疑惑的样子。

对于男人的反应，连生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登上了公交车。

3

连生坐在靠门的一个位子上，迷迷糊糊的有些犯困，突然车停了，一个一头红发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疾驰，连生摇了摇酸疼的脖子，伸了个懒腰。此时他突然发现，刚才的那个红发男子正在将自己的手伸进一个中年红发男子的背包里。

中年男子旁边的一个女孩一直在不停的朝中年男子使眼色，但是中年男子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一直在躲避女孩的眼睛。

突然，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车上站着的众人脚下不稳纷纷向前倾了几步，当车停稳之后，红发男子急匆匆的下了车，而那名中年男子紧跟着也下了车。

女孩着急的跺了跺脚，公交车继续前行，连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可不像招惹是非。

此时，女孩大叫一声，“我的钱包呢？”

女孩着急的摘下书包，在里面翻找，一边带着哭腔喊道：“我的钱包被偷了！”

连生同情的看了看女孩，随后继续闭上眼睛，车上的人只是纷纷议论，说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偷了她的钱包，但是并没有人站出来制止。

连生也注意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中年男子偷了女孩的钱包，所以才不敢正视女孩的眼睛，而后来的那个年轻男子又偷了中年男子的钱包，所以中年男子也没敢声张，只有这个女孩天真的提醒着中年男子。

连生心里默默替这个女孩感到悲哀。

4

更让连生感到震惊的是，他终于知道了自己黑瞳的秘密，从自己第一次去医院到后来自己的钱被医院赚尽，在到后来的公交车，连生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发现并不是周围的流行趋势变了，而是自己的眼睛变了，变得能够区分善恶，那些头发变红的人并没有染发，只是他们当时正在策划一起恶事而已。

连生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一分礼物而不是诅咒，虽然周围的人还是会怕他，但是至少他知道周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连生觉得他的机会到了，他要成为英雄，至少不再是一个普通人。

“喂！警察局吗？”连生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要想成为英雄，他需要警察的帮助。

“你能保证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吗？”说话者名叫孙成，是当地的一名警察，能力平平，即便已经三十多岁，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升迁，当听到连生的陈述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千真万确！”连生肯定的说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孙成怀疑的问到，他虽然知道变种有时候会产生一些特殊的技能，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连生咬着干裂的嘴唇想了想，随后又朝身后的警察们看了看，突然，他将目光落在了一个副警长身上。

“他！”连生偷偷指了指副警长，道：“他一定有问题！”

孙成疑惑的看了看副警长正是那个平日里处处挖苦自己的副警长，孙成虽然讨厌他，但是却拿他无可奈何。

“什么问题？”孙成问到。

“不知道，但是肯定有问题！”连生看着副警长一头红发肯定的说到。

5

一周后，副警长因为涉嫌贪污被送进了监狱，这让孙成感到十分的高兴，因为那封举报信就是自己写的，而连生也顺利的得到了孙成的信任。

在之后的半年时间里，连生和孙成联手破获了十几起大案以及数十起小案子，无意失手，这让连生获得了大量的奖金，同是孙成也顺利晋升到副警长的位子。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由于孙成事事争先，处处逞强，最终还捞了个副警长的职务，难免会引起周围同僚的妒忌。

特别是当人们知道了连生的存在之后，更加忌惮孙成，生怕有一天自己会毁在这两个人手里，于是以警长张鑫为头的几个警察开始策划如何对付孙成。

虽然连生最近看到警长和周围的几个警察头发开始发红，但是又苦于找不到证据，只能一直隐忍不发，而孙成也担心如果自己举报了警长，万一上面查不出什么来，自己岂不落了个诬陷的罪名，到时候，恐怕自己辛辛苦苦获得的副警长职务也得拱手让人。

“只要他不威胁到自己的利益，就算他有什么丑事也跟自己无关，自己不参与就是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收拾他。”孙成决定对警长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孙成依然在不停的立功，而连生似乎也习惯了警长的满头红发。

6

“怎么又抓错人了？你不是说你确定吗！”孙成拍着桌子怒吼道。

“我——”连生憋的脸通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出错，孙成已经收到十几封投诉信了，而且还受到了警局的两次警告。

连生沮丧的从警局回到家，站在镜子前仔细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要变好的迹象，虽然这些天依靠黑瞳他赚了不少钱，但是毕竟会被人当成另类，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被打乱，而且他现在也有了足够的钱，他想要过回从前的日子，如果黑瞳真的消失了，对自己来讲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孙成，自己并不欠他什么，就算从现在起自己不再帮助孙成立功，凭借他以前的功绩，只要他不犯错，也可以坐稳现在的位子。

但是黑瞳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连生心里开始感觉有些担心，如果黑瞳没有消失而自己判断善恶的能力又不在了，自己很快就会被抛弃，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他需要尽快找的办法。

连生再一次来到医院，接待他的是一位女医生，长的慈眉善目，连生感叹像医生这样的人竟然也是一肚子坏水，“不就是要钱吗？”连生心里冷笑道。

但是当连生接到医生的账单的时候，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账单上都是些最普通的药物，收费也并不高，但是医生的头发明明是红的，这让连生一时摸不着头脑。

“嘿！李姐您这头发染的可真显得年轻啊！”临走的时候，一个女护士走进医生的办公室说到。

连生脑子突然一震，“染的？”。连生赶紧回头问到，“医生，请问您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医生被连生的一问问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嗨！这是我女儿非得帮我弄的，我说我年龄大了，不适合红色，她非得给我染。”

7

连生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因了，也明白了警长那些人一直在谋划的事情了，他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孙成，这让孙成十分恼火。

孙成连夜派人将之前抓错的那些人又重新抓了会来，只不过罪名变了，变成了诬陷和妨碍正常公务，但是孙成并没有打算起诉他们，而是让他们写下了关于警长的一切，当然一切都是背着警长做的。

孙成拿着手里的笔录手稿，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揭发警长，他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单凭这些不足以扳倒在警长，毕竟他的后台太过复杂。

“好钢要用在刀印上。”孙成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孙成将笔录复印了一分放在了一个叫“王新胜”的警察桌子上，王新胜是警长的心腹，也是和警长走的最近的人，孙成决定从王新胜下手。

不出孙成所料，第二天王新胜主动找到他，并且答应他替他做事，毕竟警长不可能替一个小警察承担罪责。

而且，王新胜觉得孙成似乎将来更有机会坐到警长的位子。

8

“这次不会再出问题了吧？”连生担心的问到。

“绝对不会有问题，警长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连生面带微笑的看着屏幕指挥着外面的行动。

“那就好，如果这次出了问题，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连生松了一口气。

“报告二号，毒贩开始交易了，是否行动！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孙成拿起对讲机，喊道：“开始行动！”

只见一队特警手持盾牌和冲锋枪冲进一所三层公寓，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枪声持续了大约两分钟停止。

“走吧，出去看看。”孙成带着连生跟随几名特警走下指挥车，来到现场。

穿过布满弹孔的墙壁，孙成和连生来到三楼，那是一间普通的公寓，红色的木门已经被打烂，房子里散落着一堆被撕碎的纸币和几具尸体，隔壁的厕所里洒落一片片白色的粉末和两具尸体。

孙成看了看连生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回去吧。”

随后，警察开始收拾现场。

9

“这次行动我怎么不知道！”警长愤怒的撞开孙成的门喊道。

孙成赶紧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到：“这次事发突然，还没来及向您汇报。”

“人呢？”警长冷冷的瞥了孙成一眼问到。

“死了。”孙成低着头瞥了一眼警长。

“死了？”警长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拒捕，全部死了。”

“这······”警长只觉得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眼球在快速的旋转，“怎么会这样？”

孙成嘴角微微一笑，得意的看着警长，警长自知事情不妙，又看到孙成如此表情，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事情已经败露了，只是他不明白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10

“为什么里面会有平民？”连生愤怒的质问道。

“你不应该这样跟我说话。”孙成用手帕擦着警长的办公桌，虽然只是代理，但是离上面的正式任命也过不了多长时间。

“是你搞的鬼？”连生马上联想到孙成之前跟自己说的话。

孙成停下手，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连生，道：“我说了，你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孙成的眼神让连生感到一丝恐惧，眼前的这个副警长早已经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小警察了。

“可是有两个平民在里面，我为什么不知道？”连生放缓了语气。

孙成看着连生笑了笑，道：“你不需要知道，现在不会再有人阻止我们了。”

“可是白白牺牲了两个平民。”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想想以后我们可以因此救更多人，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孙成变了，变成了另一个警长，连生知道他已经无法在左右孙成的意志，现在自己必须选择退出了。

之前之所以和孙成合作，是因为他想要成为英雄，这些日子，他确实做了不少好事，但是他感觉最近自己的心意有些松动，他希望能够在自己彻底沦陷前及时脱身。

连生心里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还好”是他给自己的评价，他并没有像孙成一样迷失自己，至少他觉得孙成已经迷失了。

11

对于连生的退出，孙成并没有挽留，在将那两个平民放进那所大楼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心里暗暗得意，警长到死都不会明白原本普通的行动怎么会变成了缉毒行动。

王新胜看着镜子里副警长的制服脸上甚是得意，自己终于选对了队伍，短短三个月，自己就升到了副警长，虽然对于警长他感到有些愧疚，但是终究抵不过升职带来的喜悦。

在离开警局的时候，连生注意到孙成满头的红发，他不用推断就能知道孙成心里想什么，但是回顾以往，自己确信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孙成的手里，因此也就没有在意。

连生坐在长途汽车上，看着路边飞逝而过的落叶，看着身后这座已经被黑夜笼罩的城市，心里莫名出现一阵酸楚。

连生看了看手里“宏文医院”的地址，那是那个女医生给自己的，要他去找一个叫张克城的医生，他要去做手术，换掉自己的黑瞳，他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不想做英雄了，英雄太累了，他怕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英雄的牺牲品。

夜色渐渐逼近，连生迷迷糊糊的闭上双眼，他累了，睡了。

12

五年后，连生又回到了那个他发誓再也不会回到的城市，他的眼睛已经好了，张克城替他换了一双全新的眼睛，虽然价格不菲，但是连生不在乎那点钱。

当再次见到孙成的时候，孙成依然还是警长，五年来，孙成再也没能破获大案要案，这也直接导致他在警长的位子上止步不前，甚至大有被后起之秀取代的意思。

当连生再一次见到孙成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他，虽然只有四十岁出头，但是孙成的脸上却多出了许多皱纹，鬓角也显露出几绺白发。

连生将孙成让进客厅，看着孙成虽然只有不到四十岁的身躯走起路来却好像六七十岁的样子，连生心里有些叹息。

“你还是老样子。”孙成用手扶着沙发坐下，好像很吃力。

“还好吧。”连生对于孙成的到访感到有些吃惊，自己到这里只有不到一个星期，孙成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来呢？但是转念一想，孙成作为警局的警长，知道自己的到来也不足为奇。

孙成抬眼看了看连生的脸，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继而变为失望，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连生知道他是在看自己的眼睛，当初自己离开并没有告诉孙成为什么。

“做了手术，已经消失了。”连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饮料放在孙成面前。

孙成连连摆手道：“不行了，喝不了了，糖尿病。”

连生感到有些吃惊，短短五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警长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随即连生将饮料换成了矿泉水。

13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送走孙成，连生拿起桌子上的半瓶矿泉水看了看。

他很庆幸自己失去了黑瞳，他已经五年没有看到过红发了，除了那些普通人也能看到的染的红发。

没有办法帮孙成铲除王新胜以及再次晋升，看着孙成失望的表情，连生竟然感到有些高兴，但同时又感到有些失落，自己当真从此就要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了。

连生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突然他感到屁股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连生用手摸了摸，是一个信封。

连生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封信，是孙成写的，还有一个U盘。

读完信里的内容，连生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他不敢相信信里的内容，他将U盘插在电脑上，里面是孙成用特殊方法审讯犯人的视频，看着视频里血肉模糊、苦苦哀求罪犯，连生感到有些害怕，有些震惊。

他震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笑的那么开心，好像眼前的犯人与自己无关，亦或是他们的确是罪有应得。

“三分之一。”连生心里默默念着这个数字，那是他抓获罪犯的正确率，也就是说当时自己抓获的罪犯有三分之二是冤枉的。

连生不敢相信自己当时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直到今天仍然坚信自己当时确实看到了他们的满头红发，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他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犯错的，也许是从自己得到第一笔奖金的时候，但是他清楚孙成为什么没有当场指出自己的错误。

连生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封信，双眼无神的盯着电脑屏幕，手心里的汗将手里攥着的银行账单浸湿。

那是一个月前的账单，他已经破产了，他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所以他才会回到这座城市。即便没有了黑瞳，孙成也不会不管自己，孙成欠自己的，他想。

14

“你能确定吗？”孙成再三确认。

“就是他，不会有错的。”连生肯定的说到。

“可是你已经没有黑瞳了？”连生冷冷的说到。

“黑瞳在这。”连生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两人相视一笑，跟随特警冲进了一间咖啡馆。

随后激烈的枪声划破寂静的街道，随即又被城市的喧嚣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