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老张虽然是个钢铁大直男,但他是个热心肠,那时候的铁路单位跟现在的印度差不多,有票的没票的,拿着站台票的,走门的,翻窗户的一窝蜂似的向车厢涌,虽然没有网上印度卖挂票那么夸张,但人挤人的程度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有时候老张要用脚踹最后一个人的屁股,硬生生的把他踹进去,然后空出火车箱门一节台阶,老张就站在台阶上紧握把手跟着火车前进,跟挂票差不了多少。当然不是每趟列车都是这样的。在他一生交往的朋友之中 大部分都是他在跑车时认识的。
那个时候的老张还是个青涩的小伙,刚刚从农村弄到城市里来,在一家集体小工厂里做工,突然有一天几个人来到他们的工厂,拿着一张名单念了几个名字,这可把老张吓坏了,他还以为是自己被开除了呢!在弄清楚状况之后,知道是调动单位,自己安慰自己道:“只要不把我送回去,去哪干都行!”
刚开始当上列车员的老张感觉一切都很新奇,铁路单位的条件要比大集体单位的条件好多了,没有房子的员工还给分配宿舍,而且是两个人一间,在大集体睡得是大通铺。
老张的舍友叫刘友三,刘友三是个知识分子,上过高中,老家有妻室,自小婚配,就是所谓的封建婚姻。刘友三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年轻,有文化,斯斯文文的特别招女人喜欢。那个时候单位就开始传刘友三的桃色新闻,说他和同单位的一个女同事搞破鞋。老张是个实诚人,作为室友,他绝对相信刘友三的人品。休息时在食堂吃饭,听着刘友三的流言蜚语,老张气就不打一处来,有时候离得近,他还会和人家争论几句,打个抱不平。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刘友三竟被抓起来了。罪名是耍流氓!老张记得刘友三前几天请了个大假,还向自己借了两个月的工资,怎么突然就被抓起来了!
传言是真的!刘友三真的和单位一个女同事发生了关系,那个女同事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单身,长得标志,但那种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和骄傲使得她在同龄的女孩子当中极为乍眼,刘友三和她兴趣相投,郎有情妾有意,没过多久双双坠入爱河,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之后,两人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两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总是让一些人遐想万分,不由得流言蜚语,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破鞋之类的传闻!
情到深处的两人决定结婚,而刘友三请长假就是回家和原配离婚,谁能想到竟然有人向有关部门举报他和女同事搞破鞋,结果被有关部门以流氓罪抓了起来。那个时候的老张是多么天真单纯的一个小伙啊!他不能忍受自己被那么信任的老大哥欺骗,执拗的他打听到刘友三被关在当地的一座看守所,放假时他竟跑去会见刘友三,要当面质问他。
刘友三带着锁链,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脸上明显有些淤肿。刘友三看见老张非常惊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老张是特意来这质问自己的。
“你怎么能干这种事!”老张愤怒的问。
“我什么也没干!”刘友三委屈的说。
“没干为什么抓你?”
“唉!跟你说不清楚,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就想来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老张很生气,他站起来要走。
“等等,张老弟,既然来了,帮哥哥一个忙。”
老张看着刘友三狼狈的样子,既生气又可怜,老张是个热心肠不忍心便又坐了下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老弟,哥哥求你一件事,你认识秋君吧。”
“就是和你搞破鞋那个!”
“不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已经离婚了,我要和她结婚,可我现在这幅田地,我想你帮我去看看她,看她现在怎么样了,没有被我连累到吧。”
刘友三的这种行为在老张眼里简直就是个抛弃糟糠的陈世美!他生气,他想骂人,但他没有,他没说话起身便走了,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位叫秋君的女人。
老张还记得秋君当时穿着一件莫名其妙的衣服,好像在电影和画报里坏人穿的衣服一样,在老张的意识里只有不守妇道的坏女人才那样穿,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那衣服穿在这个女人身上是那么的得体和好看。丝毫没有电影里那些坏女人所演绎的那种狐媚和势力,看上去清新脱俗仿佛仙女下凡一般!老张从没有接触过女知识分子,就连男的也只有刘友三了,还有他上小学时的老师。他本来义愤填膺的想来看看害自己舍友的婊子是个什么德行,甚至做好了骂街的准备,可一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秋君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他招呼老张坐下,老张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去看过刘友三了,他让我来看看你。”
“谢谢你,友三他怎么样了?”
“他还好。”
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再无话可说。老张起身告辞,秋君送他到门口,走出来时,老张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徘徊在窗前叹息。从那以后,老张再也没有见过两人,后来听说刘友三被下放到一个林场,老张不久后就收到了刘友三的信和他还给老张的钱。秋君放弃了铁路的工作前去相聚,两人最后在林场结婚了。
多年以后,老张已经退休,路过林场时曾向当地人打听刘友三和秋君的消息 ,他仍然记得秋君当年的样子,历经沧桑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少年,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刘友三要和原配老婆离婚,明白为什么刘友三会被抓,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只是物非人非,终究是人海茫茫,缘起缘灭,不过是相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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