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姐，你咋了，你醒醒啊！”
妹妹的声音犹如在天际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渐渐的燕子什么也不知道了。
燕子好像做了一个悠远又绵长的梦：梦里她在飞着，身体轻盈的像一片羽毛一样，飘啊，飘啊，漂啊……突然看到老公在前面，她想追上他，可怎么也追不上。
又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亲热地挽着老公的手臂，那女人还转过头，妩媚地看她一眼，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瞬间，她身体开始从高空往下沉，她挣扎着，呼叫着……
燕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听见妹妹惊喜地叫到：“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燕子觉得头重得厉害，嘴也好像张不开，她问：“我这是在哪儿？”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弱的还不如蚊子的嗡嗡声。
“在医院啊。”妹妹说，“你昏迷了一路，现在在急诊室呢，医生刚开了药，液体才输上。”
她抬了下手才看见手上扎着针，还是留置针头。在妹妹机关枪般的语速描述下，燕子脑子里开始有了些记忆片段，她费劲地把这些记忆拼凑到一起，想起晕倒前她在量血压。那是早上七点半，她是半个小时前吃过了降压药的，可高压停在了180。“有点高啊，”她喃喃自语到，头炸裂般的疼，妹妹这时进来了，看她量血压，问了声：“血压高吗？”她说：“180。”
“啊，”妹妹知道她这一个星期一直说头疼，问：“我姐夫呢？”她示意了下旁边紧闭的门，说：“还睡着呢。”
妹妹说她今天没事陪她去医院，她答应着站起身准备去换衣服，刚走了两步就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晕倒的时候我吓得大叫，我姐夫也给吓坏了，幸亏苗苗还懂点医，在她指导下，我们把你抬上车，送到医院的，姐夫不让去县医院，直接送到了市医院。”妹妹继续说着。
苗苗是燕子的女儿，因为怀孕反应厉害，最近一直在她身边，想起这个孩子，燕子心里一阵愧疚。这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那是她老公李浩然，不见则已，一见她觉得头又炸裂般地痛起来，心也跟着绞痛起来。她把头转过去不想理他，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在脑海里放映着……
2
燕子离过婚，那是在女儿苗苗三岁时。她和前夫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了。婚前双方父母都坚决不同意。燕子觉得只要有爱情，一切都不重要，于是他俩不顾家人反对就领了证。虽然酒席都没办，结婚照也没有照一张，就草草了事，但燕子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两人好一切都会有的。
燕子家在一个林场里，家里姊妹四个，她是老二，有一哥一弟一妹。她念书不好，老留级，学习好的妹妹在五年级时就赶上了她。上初中时要离家去林业局子弟学校上学，可当时父亲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家六口人，现在还要供三个学生，一下子倍感吃力。看父母愁得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本来就不爱学习的燕子主动提出不念了。过了两年，参加林业局招工考试当了一名营林工人。而前夫是林场派出所的一名民警。
婚后一年多有了女儿苗苗。有妈妈帮着照看孩子，燕子产假刚一结束就上班了，可两人之间开始出现了矛盾。前夫爱喝酒，并且生性多疑敏感，看见她和男同事说话或开玩笑，回来就质问她，说她和那个男人有染。燕子生性活波外向，起初没觉得什么，然而有一次前夫酒后因为她和男同事说话，竟动手打她。
从此后，两人争吵打架都是常事。燕子也尽量避免不和男同事说话，但是有次前夫和他两个朋友一起在家喝酒，其中一个燕子比较熟悉，就说笑了几句。晚上，前夫因为这事又和她吵起来，问她和他朋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然后就又打起她来，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憋得，她差点背过气。
第二天她去医务室输了两天液体，带着脖子上的掐痕，还有血印，去单位所在的法院起诉离婚。法院极力调解，不给判离。六个月后燕子第二次起诉，法院判离，孩子归燕子。
那年孩子三岁，燕子27岁，燕子的单位也开始裁减人员，让女职工全部买断，燕子把买断工龄的二万块钱给了妈妈，让妈妈帮着带孩子，就去了新疆。
3
在新疆叶城，燕子在一个朋友介绍下去了一家中餐馆。燕子的文化程度也只能找这样的工作了，好在她人勤快，干活麻利，很快就得到了老板老两口的信任，店里里里外外都是燕子跑前跑后地忙活。
叶城是个小县城，但当兵的特别多。周末经常有一些穿着便装的年轻人来吃饭，点上一桌菜，要上几瓶啤酒，总要吃好喝高兴才离开。老板告诉燕子那些年轻人都是当兵的。
有一次燕子碰上了两个无赖，吃完饭不给钱不说，还动手动脚。邻座的四个年轻人看不过去，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大个子握着拳头站在前面，足足比那两人高了一个头，吓得那两人转身就跑了。燕子特别感激几个年轻人，老板也出来连声道谢，向四个年轻人直竖大拇指：“人民子弟兵就是好！”听说他们是为那个大个子过生日，老板说给他送碗长寿面，再加一个菜，让燕子去下面条。
燕子说：“我给他做碗手工面吧。”
老板诧异的看着燕子问：“哪儿去买手工面啊？”燕子笑着说：“我这就做。”
燕子面和面醒面，三下五除二，半个小时后一盆热气腾腾的拉面就上了桌，三个年轻人高兴地把面放在大个子面前，说：“浩然，赶紧吃，你家乡的拉面条！”那个叫浩然的年轻人腼腆地看了眼燕子，问：“你是甘肃人？”燕子笑着说：“是啊！”
一碗家乡的面条或许让常年在外当兵的人找到了家的感觉吧，从此后，这个叫李浩然的年轻人和他的战友就常来光顾燕子所在的餐馆，每次都要点一碗手工面。
一来二去，燕子和李浩然也熟了起来，李浩然十六岁出来当兵，当时虚报了两岁，那年刚好二十岁，燕子比他大七岁。燕子也知道他老家是武威的，有四个姐姐，他是老小，是家里唯一的独苗。
燕子把浩然当弟弟一样，又是老乡，每次来不免会亲切热情些；而这个从小在姐姐的庇护下长大的男孩，对于比他大的燕子多了些依恋和说不出的情感。
后来一次休息时浩然约燕子去公园玩，向燕子表白，想和燕子交往。燕子看着这个高大威猛、浓眉大眼、标准的国字脸、非常有男人气的大男孩，欣赏而又愧疚地坦白说自己离过婚，有个三岁的女儿。可李浩然早就从老板那儿知道了这些，他不在乎，他就喜欢燕子的成熟。燕子依然摇头，她不想找比她小的，女人老得快，年级小的也不懂得照顾人，哪个女人不喜欢被照顾啊！
这次约会因为燕子的拒绝不欢而散，后来有几个月燕子再没见到李浩然，渐渐地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4
这天，燕子正在餐馆里，突然来了个年轻人，燕子认识是和李浩然一起的。他看见燕子说：“李浩然病了，在医院。”燕子一惊，赶紧跟着去了医院。
在医院，燕子看见李浩然在病床上躺着，脸色煞白，一问才知道李浩然常年往昆仑山送物资，沿途人烟稀少，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胃就落下了病。那天返回时饿极了吃了个西红柿，就开始胃痛，好不容易到了驻队，一到医院就住院了。医生说是胃出血，并且很厉害。
天性善良的燕子一下对李浩然多了一份莫名的情愫，那几天她天天跑医院都带着他爱吃的面，并且是变着花样做出来的。
李浩然出院后两人的关系也进了一步，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李浩然突然说要复原回家了，燕子一直以为他在申请转志愿兵呢，看来没办成。燕子在和李浩然这三年的相处中，早已把这个人放在了心里，他年轻朝气有活力，爱玩，性格开朗，也不小心眼，和他一起很开心、很愉快。
等燕子决定去找李浩然的时候，他的电话却打不通了。她找他朋友一问才知道李浩然已经回老家了。燕子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辞去了餐馆的工作，收拾好了随身衣服，就坐上了去李浩然家乡的车。
她到了李浩然曾经说过的老家所在地的县城，在车站旅馆住下了。这才找公用电话给李浩然打电话。电话接通了，第二天李浩然就带着燕子回家了。
李浩然家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村子离镇上还有十公里路。那是一个满眼黄土的地方，就是房子也是土坯房，土屋、土炕，吃的水是挖的窖水。那个水窖，燕子看一眼就不想喝水了，上面漂浮一层东西，还有颜色。
燕子尽管家里条件也不好，但毕竟是单位，没想到还有条件这样差的农村，李浩然洋气的名字和他的土味十足的家纯粹联系不到一起。燕子知道了李浩然为啥不辞而别，他家这样的地方没人愿意来，又是独子，负担也重。她想自己看重的是李浩然这个人，其它不重要。
之后燕子带李浩然回了趟自己家，然后就结婚了。但是给李浩然父母隐瞒了燕子结过婚还有孩子的事，当然年龄也说得和李浩然差不多大。燕子会收拾打扮，尽管不漂亮，但很有气质，和李浩然站一起也蛮般配的。
5
“燕子，咱们去做CT。”李浩然的话打断了燕子的回忆，她木然地看了眼李浩然，什么也没说。妹妹帮着李浩然把燕子放在轮椅上，去另一个楼做CT。燕子的高血压在七八年前就开始吃药。燕子的身体很好，平时感冒都很少得，还定期去献血，那年去献血时才知道自己是高血压。
高血压晕倒最怕的就是脑溢血，但她无所谓了，想死的心都有了，其它也不在乎了。做完CT等结果的时候燕子头疼得厉害，但是脑子里仍然会出现以前的种种。
燕子和李浩然结婚一年后有了儿子，农村不缺粮但缺钱，李浩然只能出去打工挣钱，燕子带着儿子和公婆一起生活。燕子包揽了一切的家务活，洗一次衣服就是几大堆，每次洗完燕子手腕就得疼好几天。做饭要烧火，烧的麦秆和包谷秆，碰到湿的，半天巡不着，浓烟滚滚，又熏又呛人。
这些还是小事，还得帮着老人去地里干活。燕子没做过农活，但学会了庄稼地里的一切活，翻地、播种、除草、割麦子，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生活，燕子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艰难，她的两只手因握锄头把都磨出了老茧。
收麦子的时候要用手扶子往回拉，燕子又学会了开手扶子。她是他们村子里第一个会开手扶子的女人，看见的乡里乡亲都对燕子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一次老公公生病，是燕子找人送到了县医院，在医院跑前跑后的伺候着。李浩然的几个姐姐，只是来看看，更别说拿钱，她们认为自己嫁出去了，已不是这个家的人了。燕子只能咬牙自己扛着这一切。
她跟着李浩然没有享过几天福，倒是没吃过的苦全吃过来了。
后来妹妹一家调到了省城，妹夫也是个单位的小领导，给李浩然联系了个开车的工作，燕子也到了省城，到儿子上初中时也从老家接过来在省城上学了，一家人虽然租的房子，但是都在一起日子倒也过得去。后来妹妹给借钱买了俩微货，李浩然又开始在市内跑货运。
跑了几年货运，也没挣下什么钱，李浩然眼红亲戚做装修行业，又跟着做玻璃橱柜门加工。李浩然开车技术好，在部队时也当过教练教过新兵的，但是做生意始终没做出名堂。橱柜门加工做了有三年只能转让，因为赚不到钱，还得一直往里投钱。
6
“CT结果好着呢，现在是单纯的血压高，医生让住院治疗。等会儿去做核酸，结果出来就可以进病房。”李浩然和妹妹的说话打断了燕子的思绪，燕子要自己走到大门外去做核酸，妹妹让李浩然找了个轮椅，说“还是不要多活动。”
李浩然就是这样，从来不懂得照顾别人，二十多年了，儿子都上大二了，他一直是不操心，两人吵架也总是燕子先低头，一点也不会哄人。唉，谁让找个比自己小的呢？
说起妹妹，燕子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要不是这个妹妹，自己丢下的女儿苗苗，还不知道是啥样呢。苗苗在燕子妈妈身边长大，许是缺少父母的关爱，这孩子也不好好学习，高中也没考上。妹妹接她到省城，上了卫校，毕业后自己折腾，做过生意，打过工。结婚后也买了房子，老大二岁多了，现在又怀了老二，反应厉害回娘家来了。
燕子觉得此生最对不起的人是妈妈，妈妈养大自己，又帮着把女儿养大，自己既不是个好妈妈，也不是个好女儿，该尽的孝心没尽到，该承担的抚养责任也没做到，想想心里就有愧啊。而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却不是专心对自己，“我为了什么啊？”这样想着，燕子的心就痛的收紧了，眼泪被她使劲憋了回去。
“我们可以去住院部了，核酸结果出来了。”妹妹的说话声传来。燕子被妹妹和李浩然推进了病房，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妹妹先回家了，李浩然忙出忙进地收拾东西，这在以往燕子肯定会感动的，可现在看见他心里就堵得慌，他这是做了亏心事在表现呢。燕子想起昨晚的情景，眼睛瞬间模糊了。
7
昨晚李浩然回来都夜里二点半了，燕子从十点多开始打电话，他就一直不接，燕子也没睡，一直在等他回来。这几年有人给他们转让了烧鸡配方，本地烧鸡很有名气，好多附近地方的都会慕名而来，他们卖烧鸡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好，燕子开始给女儿带孩子，李浩然一个人加工和卖烧鸡。
他们烧鸡摊旁边是个卖麻辣粉的，被他们戏称作麻辣粉，麻辣粉长得非常圆润和丰满，脸圆圆的，皮肤很白。都说一白遮百丑，这白衬的她比一般女人多了几分姿色。她爱收拾打扮，爱说爱笑，又热情又能干。她老公瘦瘦小小，一看就是唯麻辣粉是从的“妻管严”，并且听说有一年有女人找上门打架，说麻辣粉勾引她老公。
起初两家因为离的近可以互相照应，后来这麻辣粉做啥好吃的都会给李浩然端过来。有时候燕子送饭，李浩然总会说不饿。燕子心大没当回事，想有人给送吃的，自己也省心。有一次，燕子出来看见摊位前麻辣粉依偎在李浩然身边，正指着李浩然的手机在说什么，那硕大的胸部几乎是全部搁在李浩然身上。燕子脸色顿时就变了，咳嗽了一声，麻辣粉立刻起身，极不自然地笑着打了声招呼。
事后燕子声色俱厉地说了李浩然，李浩然怪燕子想多了。燕子也希望自己想多了，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燕子对李浩然彻底没了信任。
那天收摊后，李浩然说朋友约他去吃饭，燕子八点多打视频，李浩然死活不接，后来打电话过来说手机没网。燕子给那朋友打电话，那朋友竟然在家，给麻辣粉老公打电话，说麻辣粉”有事出去了。十点多李浩然回家，燕子问他是不是和麻辣粉在一起，李浩然神色极为不自然，矢口否认。
有一次李浩然说去市里看牙，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来。看牙得去几次，每次都这样。事后燕子问麻辣粉的老公，证实了只要李浩然去看牙的时间，麻辣粉也去市里了。
还有麻辣粉母亲生病，人家老公没管，是李浩然给送到医院，并跑前跑后地忙活。
燕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涌上心头，许是自己真的老了啊，男人都爱年轻漂亮的。
直到昨晚，李浩然又说有朋友叫着去喝酒。燕子说头痛一个星期了，李浩然像没听到一样，别人说去喝酒跑的比谁都快。燕子一直等着李浩然也没睡着，二点半听到李浩然进门了，他不像往常进卧室，而是在客厅沙发上睡下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呼噜声。
燕子出来看李浩然和衣而卧，酒味随着呼噜声直冲燕子的鼻子。燕子看见手机在旁边放着，就拿了起来。原来他俩的密码都是一样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密码也换了，还加了指纹解锁。燕子拿李浩然的手打开了手机，燕子这辈子都后悔不该看手机上那不堪入目的聊天，不该打碎她对李浩然所有最真的幻想。
可那些内容依然冲撞着燕子的心，“我比你老婆舒服吧！”“当然了。”“你去洗洗，不要让发现了。”“我不洗，有你的味道，你来给我洗吧！”“来，我在家呢。”那是李浩然和麻辣粉的微信对话，还有“我们在一起好几次了，”“咱俩以后一起过吧，我实在太爱你了！”都像针一样，字字扎在燕子心里，燕子的心一滴一滴的在滴血。
这些信息应该是李浩然没来的及删掉，因为只是今晚的聊天记录。燕子欲哭无泪，坐了一夜，想了一夜，头痛了一夜，这就是这二十多年来自己付出的结果，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一夜未睡，就导致第二天早上晕倒了。
8
李浩然理亏，知道燕子是因为自己。在医院的这几天，他极力讨好燕子，打水，买饭，守在床边看液体，跑上跑下的，晚上还给燕子洗脚。可燕子不想理他，要是原来这样对燕子，燕子会感动地流眼泪的。
燕子又想起那年李浩然老家要修房子，他自己回不去，是燕子大半年时间盯着修好的。直到房子修好，燕子瘦了十斤，还借了五万块钱，现在还在还着账。他李浩然根本就没管过这些事，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只为了自己深爱的男人。自己母亲生病住院都没能在身边陪护过，自己女儿丢下不管只为了和他好好过日子。现在女儿都和她没感情，要不是怀孕需要她帮忙，女儿这辈子怕都在心里恨着她呢。
而那个女人连小学都没毕业，说话一点水平也没有，上网购物都不会。而她尽管年龄大点，会收拾会打扮，也有些气质，平日还喜欢看书，网上购物根本不输于年轻人。连多多买菜这些新出的购物平台她都经常光顾，抖音短视频她也玩的不亦乐乎，她觉得自己不落伍啊。
这样想着，燕子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了，燕子看了眼躺在一边睡得正香的李浩然，拿起枕头下的药喝了下去。
燕子看见了妈妈，妈妈在她前面走着，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挪动，她躬着腰艰难地移动着脚步。她喊着妈妈，可妈妈好像听不见似的，还是往前挪动着。
她又看见了女儿，女儿幽怨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对她说：“你小时候不管我，现在还是对我不管不问的，你还是不是我妈啊。”她想张嘴解释，女儿怎么不见了，她到处找啊找，突然她看见了二岁的小外孙，张开手扭动着小身体笑着向她跑来，边跑边叫着“奶奶抱，奶奶抱”，她说：“宝宝，慢点！奶奶抱。”
可小外孙怎么也不见了，她站在那儿四处环顾。这孩子在和我藏猫猫吗，她正找着，看见妹妹朝她走来。从来不发脾气的妹妹今天怎么了，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帮你的，你就这样对我，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谁爱惜你啊。你就是个猪脑子，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弄得死去活来的，值得吗？”
妹妹也不见了，突然儿子向她笑着，裂开嘴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那么好看，那么阳光。儿子说：“妈妈，这个月的学费可以少给我500，我勤工俭学掙了500！”“能干的儿子！”她夸着儿子转头找儿子，儿子也消失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燕子不知身在何处，突然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她想喊，想挣扎，想努力找寻一抹光亮……
9
燕子再次醒来，看见一束阳光在她的身上跳跃着，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听见妹妹开心地说：“姐，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妹妹快言快语地说了好多，燕子想起来了，自己喝下了十几片安眠药，那些药是这几天夜里睡不着让医生开的，还有几片是让妹妹从家里拿来的，她没喝都攒了起来。
妹妹说李浩然在急救室外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大男人哭得这么伤心她第一次见，也多亏李浩然在燕子昏睡后叫她喝点水，叫不醒才找来医生，医生把李浩然骂了一顿，说：“怎么照顾病人的，像个丈夫吗？用点心啊。”
燕子难受得厉害，除了痛得沉重的不像自己的头外，胃也难受得在抽抽，洗胃很难受，这一番折腾让燕子彻底地清醒了，对自己的行为开始深深地自责起来。
一个星期后，燕子出院了，按妹妹的话说她像变了一个人，开朗乐观了，爱说爱笑了。闲了就听听音乐，做做十字绣，跳跳健身操，偶尔也看看书，把业余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每天都要去看下妈妈，有好吃的也不忘给妈妈送过去。苗苗因为孕期反应吃不下饭，瘦得都快脱形了，燕子想着办法变着花样给做吃得，只要苗苗能吃点，就开心得不得了。
至于李浩然，她不再在乎他了，想离开由他吧，自己再也不会像原来那样把全部心思放他身上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而亲情才最值得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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