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的痛刺破夜的平静，迫使我匆匆结束了梦。黑暗中，我摸索着枕边常备的纸巾，擦去汩汩流出的涕和泪。这尖锐的痛感极其熟悉，老朋友了。
第一次发作是在两年前。那一年，我二十五岁。
秋天，刚失恋，傍晚，独自喝闷酒。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跟我差不多年纪，勾肩搭背，热烈地交谈着。我像个异类，被族群抛弃，塞在冷清的角落里。在低沉幽怨的音乐中，有一种痛突然袭来，却不是心脏痛；那瞬间，脑仁里像爆开了一枚炸弹，轰的一声弹片四散，击中了我的眼眶周围、眼眶上面、眼球后面，还有太阳穴。我痛得站了起来，在酒吧里来回踱步，十分烦躁。太痛了，我用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头，朝一面墙撞了过去，墙上悬挂着一幅花里胡哨的油彩，“哐当”掉在地下，裂成两半。头顶上一盏明晃晃的灯亮得刺眼。
路过的服务生冲了过来试图阻止我的冲动，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音乐混着嘈杂的人声令我焦虑不堪，尖锐的头痛仍在继续，最终我被众人抬上了一辆车送往医院。
一路上，我涕泪横流，不受控制。当时我不知道，这一趟急急忙忙通往医院的车竟然意味着长达三个月的艰苦治疗。
整整三个月，每天傍晚时分，我的老朋友准时光顾，持续地、锐利地、爆裂地痛。我煎熬着吸着氧，谨慎地、克制地蜷缩在医院的白床单里，等待吸入的纯氧起效。二十分钟后，我熬不住了。踹掉床单，从床上弹起，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试试佐米曲普坦吧，单纯吸入纯氧怕是无效了。”医生迅速下了医嘱，并请护士立即执行。
佐米曲普坦经喷鼻吸入，医生在旁轻轻地对我解释，“您得的是丛集性头痛，首选的治疗方法为吸氧疗法，给与吸入纯氧后70%的患者头痛可得到缓解，剩下30%不起效的患者比如您，需考虑使用5-羟色胺受体激动剂、麦角类制剂或者利多卡因缓解头痛。现在给您使用的佐米曲普坦属于5-羟色胺受体激动剂，还有一种舒马曲普坦也属于5-羟色胺受体激动剂，麦角类制剂主要是指二氢麦角胺，利多卡因的原理可能是通过阻断蝶腭神经节……”
三分钟后药物起效了，暴风骤雨过后脑仁恢复了既往的平静安详，我忍不住打断医生的话，捉住医生的手，再握紧，“我感觉好多了，谢谢，真不希望您离开啊。”
医生微笑着，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别怕，我再送您三件法宝。”
“什么法宝？除了曲普坦、麦角类和利多卡因还有别的好药？”我好奇地问。
“丛集性头痛除了发作期的治疗外，预防性治疗也尤为重要。这三件法宝能帮助您预防丛集性头痛的发作，它们分别是维拉帕米、锂制剂和糖皮质激素。”医生不慌不忙地说。
“还有吗？”我刨根问底。
“还有啊，托吡酯、丙戊酸、苯噻啶、吲哚美辛、褪黑素等等。”
一连串尖锐的痛刺破夜的平静，持续地、锐利地、爆裂地，这尖锐的痛感极其熟悉，它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点亮床头灯，取出佐米曲普坦经喷鼻吸入，维拉帕米240毫克口服。三分钟后药物起效了，被刺破的夜，悄然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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