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漩涡-11

作者: 彼岸晓吾_5c83 | 来源:发表于2020-07-22 02:40 被阅读0次

    在琳达所认识的美国人当中,马克的智商是最高的,不仅智商,还有情商,美国人多数很自我,他们很少关注他人的感受,但马克不同,他的眼睛自带雷达,扫一眼就能洞察一切,包括身边人的心情。

    马克性格内向不苟言笑,爱读历史书,历史书看多了他变得更加内向,仿佛眼前的所有闹剧都在预料之中,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历史总是如此相像”,说这话时,他的头来回摇着,一副先知的神情。

    下班后,马克喜欢宅在家里,并且保留了他老爸的习惯,每天晚饭后看报纸,在电子媒体发达的今天,华盛顿邮报提供更丰富的信息,可以在电脑上游览,也可随时打开爱派,但他说,只有报纸才能感觉到真正的放松。言外之意,只有举着报纸,他的大脑才会进入休息区,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和琳达结婚前,他有个红颜知己叫珍妮,珍妮对马克的暗恋始于高中时代,那时,他们两家住在同一个社区,但马克对她没有特殊的心动感,多年后,被她执着的友情所感动,态度上渐渐变得友善了不少,但他自己清楚,他只是享受那种被崇拜的感觉而已。

    珍妮和男友同居十五年了,同居这么久一直不结婚,或许有什么不如意吧?外人纷纷猜测。他们各自按照不同的爱好生活,给彼此很大的空间和自由。马克第一次离婚后的孤独期,珍妮曾约马克去跳舞散心,马克和高中同伴们玩音乐时,她也会去捧场。就这样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地将一份友情维系了二十多年。

    这天,天空时而阴沉,时而晴朗,就像眼下琢磨不定的疫情,树林附近笼罩着雾气,雾气散去后,人们看见珍妮站在健身馆外的台阶上,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张脸很生动,细细的汗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今天她刻意画了浅状,人们不断经过她的身旁,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因为,马克没来。

    珍妮在公园的长椅上小坐了一会,低头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的心结,自从那次舞会后,她来到马克的家,俩人都喝了一杯红酒,马克却绅士般对她说,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婉拒了女人想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想法。那以后,她就不再纠结了,好像一切都放下了。

    那以后,她觉得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说出口,很多喜欢都要埋藏心底,都要隐藏起来,毕竟人生很难如你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一种美好的希望,但是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也是爱的成全。她抬起眼睛,发现不远处,有两个流浪汉正在交谈,她觉得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很多年过去依旧痴心不改,在本质上和流浪汉没有区别,一个人如果无法将自己安放好,那么走在哪里都是流浪。

    她看到一个流浪汉离开了,另一个流浪汉躺在了长椅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坐的这张长椅一定是晚上流浪汉睡觉的地方。

    想到这里,珍妮像被雷击中似的“腾一下站了起来”,她拿出手袋里的消毒纸巾,带着一点病态和神经质仔细地把双手擦过,擦完了手,她仿佛擦掉了心灵上的羁绊,那些早年的记忆和憧憬,那些想忘掉却一直无法忘掉的东西,现在她挥挥手,让他们随风而去。

    自从马克放了甄妮的鸽子,珍妮再也没有打给他,马克一开始还觉得轻松,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妥,他发了一个留言给珍妮,解释自己那天临时被老板加班,所以没有前来,十分抱歉。

    以前,他的短信发过去,珍妮总是秒回的,这次却变成了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了。马克变得不安起来,他突然预感到,珍妮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新冠疫情在本地二次传播后,每天检测出的阳性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早期。

    马克对自己说:“我需要知道她没事。只要确认了她一切都好,我就会安心了。”

    马克在下班路上,下意识地拐了一个弯去了珍妮家,他按了门铃,里面的男人开门出来,男人个子很高,有点驼背,像一只鸵鸟似的,他一脸困惑地看着马克,旁边跟出来另一个女人,比珍妮胖很多,是个西班牙女人。

    很快,高个子男人认出了马克,他客气地对马克说:“我和珍妮已经分手半年多了。她早就搬走了,和一个高中同学合租在松树街39号。”男人说完,顺手将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马克想都没想,就往松树街开去,快到时,他突然觉得应该拉着琳达一起去,最近他觉得琳达有些疏离,俩人的误会已经不少,他不想引发更大的矛盾。

    想到这里,男人将车子调头往家里开,现在,路上的车已经很多了,基本恢复到了疫情之前的堵车水平,马克就这样开开停停,听着新闻频道,好不容易到了家。

    晚饭后,俩人一起赶到松树街,珍妮却不在,手机也不接,她的室友隔着一道玻璃门,上下打量完琳达后对马克说:“我在隔离中,不便开门,珍妮在医院已经两周了,她住院时就挺严重的了。”女人说话时努力保持着教养,但她眼神中的嫉妒却像锋利的小刀抛向了琳达。

    马克有所察觉,但此时他对珍妮的牵挂已经占据第一。俩人都不吱声,马克默默地开往了当地的医院。

    医院已经人满为患,走廊里堆满了各种治疗车和氧气罐,马克在前台得到了确认,但是护士不准他们进去,只说病人已经上了呼吸机,珍妮一向不爱锻炼,马可知道,她有糖尿病和高血压。

    二人只好悻悻地回家,一路无语,远处,夏天的雷声又开始此起彼伏,那雷声一下下打在琳达的心上。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天和往常一样,晚饭后马克拿起当天的报纸,一张带着照片的讣告跳入他的眼帘:珍妮罗伯特,48岁,死于新冠。

    晚上十点半,雷雨停歇了,琳达过来关灯,准备上楼睡觉,看见马克在沙发上发呆,她走近一看,马克的脸上有一行清泪缓缓流下,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情景,即使马克的老母亲去世,他都不曾哭过。

    琳达一时不知怎样是好,马克看到吃惊的琳达,便将报纸递了过来。

    其实,琳达在做饭时翻了一下报纸,她第一次发现,美国有这么多穷人,有色人种多数在低端行业工作,疫情到来时最先失业。但是她没看讣告页,每天那么多人去世使她心情很糟,她尽量不去看。但是现在,她看见了珍妮的照片就在上面,而马克,显然被痛苦击中了。

    她记得上次接马克的电话时,丈夫大发雷霆的瞬间。事后,她和玛丽说了这件事,玛丽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先自己找出来,不要打草惊蛇。”

    “我怎么找?我又不是福尔摩斯。”琳达无奈地说。

    “我终于知道熊是怎么死的了!你去把他的手机单子打出来,不就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琳达听了,一双眼睛变成惊叹号,这样也行?

    纠结了好多天之后,琳达还是没忍住,跑去把马克的电话单子打了出来,除了马克的老板,通话最多的人就是珍妮。

    琳达的情绪有点崩溃,她不想误会马克,她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找出一个所以然。毕竟,人性是复杂的,她想。

    琳达哪里知道,就在她心有千千结时,珍妮却突然被染上新冠走了。马克那天临时有事情,没有去健身馆见珍妮。她去了小公园,坐在流浪汉们睡觉的长骑上,回来后不久就开始发烧了,这些是珍妮的室友告诉马克的,室友也是高中同学,只是不在一个年级,比他们高两届。

    就在马克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默默地痛苦之际,琳达的老妈开始催促女儿回国了,其实,老太太让她回去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阻拦小雅的婚事。

    琳达对老太太说:“现在坐飞机挺危险的,眼下有大批国人滞留在海外,主要是机票很难拿,而且要下载二维码还需要有检测报告。”

    老太太却说:“机票很难拿,你也要争取,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在小雅结婚之前,你务必要回来一趟。”她的口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琳达看着视频上的母亲,心里想,这人老了吧,就自己把自己拔高了,儿女要懂事儿呢,就假装着让母亲高兴,儿女要不懂事呢,直接让老人家掉下来摔在地上,但愿我将来老了不要这样。

    老太太见女儿不吱声,接着说道:“闺女,你记得邻居张阿姨吧?她问起你来,充满了同情,我太没面子了。”

    琳达心里也很烦躁,嘴上却耐心地说:“妈,现在的票价是平时的十倍,你舍得让我花这个冤枉钱啊?” 女儿知道,只要一提到花冤枉钱,老太太保准投降,果然,她的态度不那么坚定了,缓了语气说:“你多留意,只要有合理的机票,马上出手啊!”

    琳达说:“好的,妈您多保重身体!那我挂了。”

    放下语音电话,琳达给高强留了言,说明了她的难处,请高强做做母亲的工作。高强果然善解人意,不知他怎么说的,母亲再跟琳达通话时,那种抱怨的语气没有了。

    琳达松了一口气,正要睡觉,小雅的消息到了:妈妈,我们准备的差不多了,婚礼如期举行。

    琳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那个老常也靠不住,至今没有任何消息,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的右眼又开始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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