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

图片来自电影《忠犬八公的故事》

文丨余田台

笛是在中午喂食的时候发现的，他们家的狗是世界上命运最悲惨的狗，他发誓来生做什么都不要做他家的狗。

小黄是一只土狗，因为是黄色的毛就随口叫他小黄，他是笛的叔叔捡来的，笛的妹妹看它小时候小小的样子极为喜爱，就收留了下来。可是妹妹是个残忍的暴君，她只喜欢它年幼讨人喜欢的可人样子，当它日渐成长，变成了鼻子长脑袋长身体也长的古怪样子，妹妹就再也不理会它的吃食，也不愿意再和它玩。笛一家四口人，它成了最孤独的局外人。

小黄年纪大了开始掉毛，笛的父母就不让他进屋，一天只有两餐都是残羹剩饭，笛的父亲用木头和破布简单搭得狗窝在经受几次风吹雨打后极不温暖舒适，导致笛从未在狗窝里找到过小黄。

笛不喜欢这只狗，因为笛常年在外读书，回家时总是会遭受小黄疏离的狂吠，它有时还隐隐有咬上一口的冲动。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小黄真的咬过人，受害者是住在一旁的邻居。打狂犬疫苗的时候，小黄很不配合，好几个成年人压着它，它奋力挣扎抵死不从，于是咬了邻居的手，最终狂犬疫苗也没有打成功，笛的父母还赔了医疗费。笛的母亲说打死算了，留着还要提防它咬人。父亲是极具怜悯心的，沉默着不动手。妹妹这时候也是良心发现说不能打死它。最终小黄得到了赦免，过着一天两餐剩饭的日子。它更孤僻了。

笛为什么怕小黄，因为它从未被驯服，它骨子里的野性从来都不羁蓬勃。它畏惧人类的靠近，除了妹妹，任何人一靠近它它就会躲。笛觉得小黄和他一样，他们在相互惧怕着，它可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知道他们有打死它的想法，知道他们不喜爱它，可它无处安家，只能屈服于他们给它设定的不安全的牢笼，心惊胆战的与他们相处着。

笛想起了小黄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妹妹还很耐心的教导它，教他起立坐下，虽然没有成功过，但笛有时候把手伸过去，它也能任由笛把自己可爱的爪子放在笛的掌心上。它可能有很多不明白，但它学着信任。它在慢慢适应，人类却没有这么多时间与耐心。它遭受了背叛——笛的母亲把它的第一窝宝宝送出去了几只。它成为了母亲后变得骨瘦如柴，它的宝宝吃了奶后还要跟它抢食，它经常呜咽着躺在一旁。后来过年震响入云的炮仗声把它仅剩的唯一的宝宝吓死了，笛整整一天没有看到过它的身影。

笛看了许多关于狗的电影和文字，他也幻想小黄有一天能跳过比他高许多的漆黑的铁门，穿过拥挤的马路，沿着波光粼粼的河流一路狂奔，风迎头吹来把他一直杂乱又频频掉落的黄毛抚顺显得它英姿飒爽，高傲无比。它在人群中用它灵敏的长鼻子嗅出笛的味道，拯救他于危难之中。然后家里人都开始对它好，明白它也是一份责任，学会用爱感化它已坚如磐石的心，慢慢消磨它的恐惧与不安，愿意和它一起玩耍，一起养它的小宝宝。小黄最终会像所有的狗主角一样，得到爱与救赎，成为笛密不可分的一位家人。

然而笛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实与幻想中间是一条鸿沟，小黄不是幸运的狗主角，笛也不需要它的拯救。生活太匆忙了，来不及改变什么。笛默默想着，把本来装着毒药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