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者

侠之大者

皓月当空。

月光下，水银泄满了官道，一直向远方漫去。一匹快马从官道飞驰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清风拂过山岗，吹动竹林哗哗作响。山涧小溪的潺潺水流声，林间鸟儿的婉转啼鸣声，山谷中回荡的犬吠声，都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风声之中了。

沿山脚拾阶而上，行至山半腰，可见一座木宅。宅前菜圃青葱，花香浓郁。以篱笆为界，外面是野路，内里是小院。柴门犬吠，悠然静谧。

月夜下，木宅里透出一丝灯光，一个身影在窗户上摇摇曳曳。有读书声从宅内穿出，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转眼，快骑已至小院前。骑者翻身下马，向院内高声喊到:“朝廷八百里加急，某奉命求见老将军！”

木宅的门开了，屋内走出一个年轻人，徐徐走来，推开柴门，向来者草草一揖，冷冷道:“家父已在屋内等候！”

来者穿过小院，跨入木宅，看到屋内陈设简陋，唯有书籍堆置，墨香缕缕。老将军放下手中书卷，双手作揖道:“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老将军声若洪钟，雄浑有力。

“禀老将军，几日前北蕃来袭，边境风烟再起。朝廷几番思虑，决定请老将军再度披甲带兵，消除边境隐患！”

老将军陷入了沉思。

几年前，他在朝廷数度进言，希望加强边关防务。以他戎马一生的经验看，北蕃始终是心腹大患。可惜朝廷里莺歌燕舞，一派和平假象。有人说，他是好战者，不惜以国家为赌注，去博得个人军功。甚至有人说，他想让千万个将士的性命，去为他的两个儿子报仇。

想起战场上牺牲的两个儿子，他心如刀绞。征战一生，拼死一生，他早已头发花白，可恨马革裹尸的不是他，却是他的两个爱子！

两个儿子为国捐躯，换来的不是朝廷的痛惜，而是某些人泼的脏水，他心彻底凉了。一年前，决定带着小儿子归隐田园，发誓不再过问兵战之事。

朝廷很快就同意了他辞官。他一辈子征战，以武将示人，如今却手不释卷，沙场上的武将，变成了书房里的读书人。

“请老将军念在国家社稷，念在边关生灵涂炭，接受朝廷召令！”来者慷慨陈词！

老将军不再沉思了，热血上涌，大声道:“我答应了。边关遭劫，军人焉有不出头的道理！”

“父亲”，小儿子愤愤说道:“您还记得离开京城时的誓言吗？大哥二哥均已为国捐躯，咱家已经对得起国家了！为什么非要咱家人上前线，堂堂朝廷难道就没人了吗？”

“住嘴！”老将军喝道:“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

“不，我偏要说！”小儿子倔强起来:“如果当初，朝廷能听的进您的意见，何至于有今日的祸端。您不能替那些庸人去背锅！”

“放肆！”老将军吼了起来:“你懂什么？我平日里教你的忠君爱国难道忘了吗？被狗吃了吗？”

小儿子流泪了:“爹，您看看您自个，都已经白发苍苍了，别忘了你已经七十了，也该享几天清福了！”

擦了一把眼泪，小儿子又说道:“我要替两位哥哥尽下孝心，决不能让您再去战场厮杀了！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死去的两位哥哥交待！”

老将军眼眶红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爹，您这一去，咱家可就我一个人了，万一，……”小儿子突然住嘴了。

“你就留在家里，待我得胜回来，再来接受你的这份孝心吧！”老将军声音有些颤抖！

“不，爹，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在战场上服侍你，照顾你，也要到战场上杀敌，像哥哥们那样！”

老将军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悲，他看着心爱的小儿子，也想起死去的两个儿子。

“罢了，那咱们父子就一起上战场！”老将军的声音斩钉截铁，气盖山河。

月光如水，沐浴了整个山岗，整片竹林，整座木宅。

木宅里书香仍在，它的主人，已奔驰在通往战场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