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之作家敢死队.02

作者: 张天福爱电影 | 来源:发表于2018-05-27 07:14 被阅读108次

    第二章。冷

    我最亲爱的妹咯,我最亲爱的姐姐,我最可怜的皇后,我屋旁的小白菜。日子快到头了,果子也熟透了。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

    ——周云蓬《不会说话的爱情》

    作者:张天福

    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是怀着理想去北京的,你们一定会回报我一声冷笑,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很傻很天真,都什么年代了还把理想挂在嘴上。这也不怪你们,在这个两极分化的世界里,也只有屌丝才会天天守在电脑面前大谈理想,然后干巴巴地等着前辈们告诉自己:“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洗洗睡吧!”

    可是那年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天真,只是一路跌跌撞撞就跌到了北京西站。

    我还记得出站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天还没完全亮,公交司机们全都还缩在女人们的被窝里。我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农民工一样,扛着行李站在广场上,吸着冷空气,眼巴巴地看着东方的鱼肚白!

    东方渐白,然后……很没出息的我,饿了!

    没来过北京的人可能对这个城市有各种诡异的猜测,会以为天安门上真的有耀眼金光,会觉得这座城里住着的都是三头六臂的妖怪,黄沙漫天,说不定还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我没见着耀眼金光,横行在马路上的三头六臂倒是见了不少。当时我年轻不懂事,又是乡下人出身,虽也游历过几个城市,但终究是坐井观天,于是见了这等尤物便兴冲冲地过去跟人家打招呼握手,没想到我这“高大”的身影连他的视线范围都闯不进——我吃了一鼻子灰!

    后来,我在一所大学附近租了间地下室,一边工作一边在阴暗的角落里继续完成我的《寻找素颜》。

    纯粹的写作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是一种近乎沉浸在梦境中的精神享受,它使黑暗最深处的你脱离某些低级的趣味,也使瑟瑟发抖的你忘却寒冷,向往更温暖更滋润的光明。

    不久,我在网上的一个文学交流群里认识了一位东北姑娘,刚好她也在北京。她叫徐佳,年幼时淡淡的婴儿肥一直保持到现在,但这并不影响她招人喜爱的天性,反而增添了几分可爱的气质。

    那时候互联网社群的概念还处于萌芽阶段,没有那么多商业利益的成分在其中,志趣相投的一群人通过博客、网上论坛还有QQ群等媒介聚集在一起,纯粹只是交流彼此的兴趣和心得,我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认识的徐佳。她偶尔会在贴吧上发一些她的诗歌,和她的性格一样轻快活泼,阳光温暖。

    那时的她是个不愿意回家的孩子,初中毕业后便出来游历四方了。她的脸上没有刻痕,她所有的经历都融化在她灿烂的笑脸上。光在北京,她就做过推销员、收银员,带薪伺候过老人,还跟很多现在大红大紫的明星一样在怀柔跑过龙套,但做演员并不是她的理想……

    做推销员的时候,她在郊区被野狗追着跑,却念念不忘那些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当收银员的时候,各方的屌丝都云集在她的周围,使得整个吧台都交通拥堵;伺候老人的时候,她门下的老人都被调教得很听话;跑龙套的时候,大家都追着成龙拍合照,只有她躲在角落里看几米的漫画……

    她从不掩饰对任何人的爱,但当她说她爱你的时候,你也别相信那是爱情。哪怕那真是爱情,也短暂得虚无缥缈——她的感觉来无影去无踪,最是折磨人。

    她身世离奇、天真善良、活泼乱跳,既不是二货也不是吃货,如果一不小心被某个才子写进武侠小说里,那绝对是要颠倒众生的。

    可惜的是,我天生就不是写武侠小说的料,我的心里装不下天涯,只有呼之欲出的欲望,我对那些盖世神功和十八般武器全不感兴趣,唯一着迷的只有大侠们身边那些爱得要死要活妹子们。

    关于徐佳,江湖上流传着她的很多趣闻。据说,在她十四岁那年,在电视上看纪录片的时候,看到里面描写了一些血腥的屠杀动物的场景,她顿生悲悯之情,于是便放下屠刀,开始吃素。这一吃,就吃到现在。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奇女子,但凡是正常人,都会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我也错乱过,但更让我煎熬的是陪着她一起吃素。

    古人常说:“肉食者鄙!”认识徐佳之后,我算是体会到了。

    对于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人来说,北京的冬天有一种浸入骨髓的冷。灰蒙蒙的天,光秃秃的树,裹得严严实实的路人,加上地下室阴冷干燥的墙面……所有这些,构成了我对北京最初的印象。

    但是和徐佳相处的那段日子我很开心。因为她,我对北京的厌恶被冲淡了许多。她确实像冬天里的那一把火,你的寂寞、失落、惆怅以及漂泊异乡的孤独与迷惘,都会在她面前被烧得灰飞湮灭。她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让你在绝望中萌生希望!

    我也相信,在那段时间里,我的懦弱和自卑,以及少许的偏执和顽固,都被她看在眼里,也被她一笔带过……

    “阿福,你别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会憋出病来的。”

    “可是我小说还没写完呢。”

    “出去走走嘛!你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徐佳在我臭气熏天的地下室房门口不停地敲门,我不得不关上电脑,和她一起出去。

    “天呐,你看看你,头发和胡子都这么长了,也不修理修理。走,我带你理发去,顺便再去清华北大逛逛……”

    重见天日时,我的眼睛很不适应。冬天北京的天空一直是乳白色的,空气似乎也是凝固的,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穿行在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土地上。这里历史悠久,旧朝古都,每一寸土地其实都饱尝着血和泪,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我们看不到罢了。

    理发的时候,我问徐佳:“你为什么会想着要帮我呢?”

    她说:“我也说不上来吧,就觉得从你眼睛里看到一种很急切的渴望。”

    渴望?是啊!总是有一种急切的心情,于是从这份心情里生出了许多无奈。可是,谁的奋斗不辛酸?谁不是一次次地在摸着石头过河,然后又一次次地跌倒、碰壁、头破血流?可停下来你就输了,就前功尽弃了,就被历史长河冲刷走了!我还活着,我的血还是热的,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冲走……

    我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年纪轻轻却满脸沧桑,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

    她又说:“像你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很难熬的。”

    “拜托,你比我还年轻呢,就老气横秋地这样跟我说话?”

    “我虽然比你年轻,但我进入社会比你早啊,你天天躲在大学宿舍里逃课打游戏那会儿,我已经身经百战啦,就凭这点,我就有资格对你评头论足……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身上有理想,想做一些事情;但你的行为方式告诉我,你还太青涩。现实是很复杂的,跟北京的空气一样冷冰冰的,像你这样的,如果不蜕几层皮,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觉得我是害怕吃苦的那种人吗?”

    “我倒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你在自找苦吃。”

     “我总感觉,没有了文学,我的灵魂瞬间就少了一半,生命从此黯然失色。没有比这更苦的了。”

    “大文豪卢梭说,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我觉得,你有时候自认为是自由主义者,其实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锁在枷锁里头了!”

    “你觉得是什么锁住了我?”

    “你所谓的文学呗。它让你投入,也让你自命清高,更让你局限了你的生命,总以为除了文学,再无其他。”

    “不,我不觉得它是枷锁,它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它是把我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的重要依据。”

    “你觉得,在你心里是钱重要还是文学重要?”

    “对我而言,钱是小享受,而文学是大享受。有了钱,我可以不用朝五晚九地去做我本不喜欢的工作,我可以买到很多东西,获得很多物质上的满足。不可否认,这是人社会性的一面,是在商业社会中赖以生存的。可是,人除了有物质原欲,除了具备社会性,还应该灵性和神性,还有更高层次的追求——我的独特性的价值怎么体现呢?我只有依靠我的文字,因为那是从我灵魂里流出来的,这是独属于我的个性化的创造。这就是消费和创造的区别,钱对我而言是消费,文学对我而言是创造。对任何一个人而言,这两者都需要,但我更侧重后者,因为我觉得这更能体现我的生命本质。”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还是觉得,只要开开心心活着就好。”

    是啊,开心最重要。但我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我会不会某一天就这样死掉。但我不再害怕,我知道我的生命不会就这样随着死亡而被时间消融掉,我留下了我的文字,它证明我曾经来过,它呈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挣扎与思考。我从不盲信什么儒释道、什么万法归宗,我更愿意相信,路是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这个世界,除了文学,除了诗和远方,还有生活,还有眼前的徐佳,还有镜子前的自己。

    理完发,徐佳一边和怀柔影视城跑龙套的朋友发短信,一边问我:“你想去哪里啊?”

    我说:“农业银行,国家图书馆,人民大学,北京大学。”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确定?”

    我看着镜子面前干干净净的自己,精神了许多:“既然都出来了,总该要多走走,考虑到这几个地方都是同一条地铁线上,才想要一天就走完的。特别是国家图书馆,来北京以前就很想去了。

    她说:“只能选两个地方。”

    我说:“那就国家图书馆和北大吧。”

    后来她又说:“这两个你再选一个吧。”

    我只好选北大,其他地方也就只好等我写完《寻找素颜》再去了。

    由于是在寒假,北大整个校园都很冷清。来到未名湖,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我跟徐佳说:“你知道吗?王国维、老舍、老希他们,都是投未名湖自杀的。以前我在书上看到那些描述,都为他们感到很悲痛。”

    徐佳笑着跟我说:“你放心,他们肯定不是在冬天死的。”

    以前读书时,也在照片上看过未名湖,“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夕阳、湖水、垂柳、博雅塔,再加上佳人端坐在湖边,简直美不胜收。现在,未名湖和博雅塔都还在,也有一两个陌生的女生在湖边,依偎着男生宽大的臂膀一脸陶醉地拍照,可就在眼皮底下看着他们,总觉得不是那个味!

    靠近博雅塔的那片湖也被围起来了,弄成一个偌大的滑冰场。有一些学生迎着阳光在滑冰,很自由,让我相当地羡慕嫉妒恨!我是南方人,没滑过冰,但对冰也有很特别的情愫,于是便在湖上走了一圈。两人走累了,坐在湖边休息一下,就着矿泉水啃面包。

    一只小花猫可能嗅到了面包的味道,在背后楚楚可怜“喵喵”乱叫。徐佳善于分享,于是我们自己只吃了四块,把剩下的两块给了这只猫。它的毛色很好,很胖,摸起来很舒服,性格也很温顺,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型的,但还是很讨我的喜欢。不过让我咬牙切齿的是,它吃完之后就跟路边一个美女走了,独留我在湖边!

    我说:“我敢肯定,那女的绝不是它主人……”

    徐佳:“有关系吗?反正你也泡不上人家。”

    吃完面包,我打电话给我父亲:“爸,我现在北大校园里。”

    父亲:“那边很冷吧,记得多穿点衣服,别生病了。”

    “知道了。感觉北大还是挺不错的,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成为北大的学生了,看以后能不能在这里混个教授玩玩,也好给咱家光宗耀祖哇。”

    “连大学都没上完,还谈什么当教授!你见好就收,玩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看学校还让不让你回去上课,有个文凭对你以后总是有好处的!”

    “爸,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挂了电话,徐佳问我:“跟你爸吵架啦?”

    “没有啊。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从大学退学出来,说要去当作家的时候,家里其实一直是反对的。一方面,他们感到没脸跟村里人交代,舆论压力让他们抬不起头来,另一方面他们又认为当作家这事儿不靠谱,以为我只是年轻气盛,纯粹想出去走走看看,觉得没劲自然就会回去,没想到我会这么认真。”

    “说实话,你这么玩命死磕的架势,我见了也挺心疼的……跟我说说你在大学的情况吧,我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没上过大学,我也挺好奇上大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记得我上课的第一周,就有个老师苦口婆心地跟我们说,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个学校,喜不喜欢这个专业,一定要努力把专业知识学好,不要挂科,尽力把这张文凭拿到手。不管你毕业后还从不从事这个专业,有张文凭总是有用的。她还举了个很极端的例子,说一个官二代,家里工作什么的都帮他安排好了,只要他在大学里好好呆四年,混张文凭回去,就能上岗。可最后还是因为成绩太差没能毕业,让他后悔不已。我听了之后,当时就在想,我花四五年的时间,就是为了来混文凭的吗?我要这张文凭用来干嘛呢?”

    “所以,后来你就选择了退学?”

    “确切地说,我是因为在那段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才选择退学的。从这一点上,我还是得感谢母校,至少给我提供了一个相对宽松自由的环境,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志趣所在。决定退学的时候,我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写信给我家人,希望他们能支持我的决定。看我态度如此坚决,他们只好答应我先休学,出去走一圈再看看要不要再回去。”

    “对于退学这件事,有过后悔的时候吗?”

    “没有,从来没有过!相反,从大学出来以后,我好像真正摆脱了困在我身上的枷锁,我开始全身心的融入社会,每一个细胞都是张开的,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注入到我的生命里。它让我体验,让我反思,让我升华……这种感觉,就是两个字‘酸爽’。你知道我现在写《寻找素颜》的状态吗?只要我一进入状态,就完全忘了时间和空间。有时候,用脑过度,头疼得厉害,但还是根本就停不下来啊。”

    “凤凰涅槃?”

    “不知道算不算,我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得脑瘤,但转念一想,只要能把我脑子里这些作品书写完,就算死了,也都是值得的。”

    “看得出来,你确实是认真的。认真的人最可爱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少跟别人说我退学的事情吗?因为只要一说这事儿,他们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家人同意吗?’。潜台词就是,你这么任性,有没有考虑过家里人的感受。我很想跟他们说,我是笃定,不是任性。但对于别人不理解的事情,解释起来总是费劲,于是只好一笑而过。”

    “我想我能理解。”

    徐佳接到怀柔来的电话,说晚上有场民国戏,通知她去跑群演。把她送上去怀柔的车之后,我一个人回到住处,打开扔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续写《寻找素颜》……

    看着屏幕,我想起在大一寒假父亲送我这台电脑的情形。那时候,金融危机还没有来,物价还没上涨,笔记本电脑没有那么普及,价格很贵。父亲花了他一两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这台电脑,希望我在学校里能好好学习,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后来,我拿着它读文章,看电影,写小说。

    现在,这台电脑已经陪了我好些年,键盘上的字母都不清晰了……

    快要过春节的时候,我裹着被子在地下室敲完《寻找素颜》的最后一句话:“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的,不是他失去的那一半,而是同他灵魂相联结的真理——柏拉图。”

    我发短信给身处东莞的苏颜:“我终于写完了,准备过几天去找出版社投稿。”

    她说:“恭喜你,接下来才是真正难走的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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