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雨后（51）

最近，听刘二说老虎表现不错。午饭后，没有什么事，我便跟着老虎一起去了大刘理发店。

我刚到理发店门口，刘二就一眼看见了我，他开口就对我说道：“康老弟呀，你的老虎表弟近来简直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但学手艺变得专心了，而且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勤快。真是孺子可教呀，孺子可教！”

老虎跟在我的后面听着，见师傅当着屋里众人的面夸赞自己，他现在竟然也学会了谦虚，他接着刘二的话茬说道：“那还不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没有师傅的经常指点，哪里能有我现在的进步？”

刘二听了老虎恭维的话，吱着牙笑了，他乐得屁颠屁颠的，忙不得引我们进去。我见他们师徒两个人现在相处融洽，师徒有礼、有序，老虎又替我争了气，我的心里也格外高兴。

刘二拉我进了屋，安排我坐下，然后他一边亲自替我披着塑料布挡衣，一边又对老虎教育道：“老虎啊，你日后可不要忘了你表姐夫对你现在的这些好处，象他这样愿意把头给你用来练刀的，问问在座的还有没有第二个？他为什么会这样心甘情愿地做呢？只因为他人好，又是你表姐夫，你问问别人，人家哪一个愿意把自己的头发给你这个生手剃来剪去的。没有你表姐夫这些日子豁出去让你练刀，你哪里能够学得这么快？个把两个月的时间，你就把我刘二好多年来琢磨出来的好东西，学去了一大半。”

老虎站在刘二的旁边，认真地听着他讲，连连地对他点着头，又连续地说了几句感谢我的话。

刘二替我披好了挡衣，在说了这些话后，他就安排老虎上来用我试刀。然后，他走到一边，一边给别人继续理发，一边时不时地对老虎进行一些点拨。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老虎认认真真地替我理好了发，刘二走到我的座位跟前，东瞧瞧，西看看，然后呷着舌头，对着别人炫耀道：“你们看，你们看，这个头理的，跟我亲自理的推板不到哪里去，哪里还有什么话说？我刘二带出来的几个徒弟，没有一个是脓包的。老虎啊，就冲你现在这个水平，撒泡尿，淹死一大街，包管没有问题！看来，你这个小子也真是一个鬼精灵，等你再学两个月，师傅可倒要倒过来跟你学啦。”

我见刘二这样抬举老虎，当着这么多老顾客的面，他这也是替老虎在社会上扬名立万，但是我又怕老虎听了他的夸奖后，再犯起了糊涂，今后又忘乎所以。

于是，我赶忙替老虎谦恭着对刘二说道：“刘二哥，一切都是你平时认真调教的功劳，严师才能够出高徒嘛！有了你刘二哥手把手地教导，就是顽石也能够被你点成金呀。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老虎这才跟你学了多长时间，就凭他现在的这一点儿三脚猫功夫，恐怕连给你提鞋还不知道配不配呢？一切还望你老哥看在小弟的薄面上，平时还要多挑剔挑剔他的不足之处，别让他日后走出去坏了你刘二哥的一世英名。”

刘二听了我的话，他跟别人也从来不知道谦虚，嘴上应道：“要是真地跟我比嘛，那倒是还要学一学，可是全淮宝县象我这个水平的又能有几个人呢？就冲你老弟与我亦师亦友的交情，我如果不把你这一个表弟带出一个名堂来，那叫我今后还怎么做人呢？”

我听了刘二的话，我知道他这一个人直性子，自己说到的话就能够做到，待人处事干巴利落索，我现在把这个争了气的表弟托付给了他，我可是真地放了心。

等老虎用毛巾替我掸尽了脑后的头发碴，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同刘二客套了几句，并约他今天晚上到工人文化宫见。等刘二答应后，我就拍拍屁股挥挥手走了。

回到了我的宿舍，萍正坐在我的床边，用她新买的毛线替我织着围巾。我走过去，挨着她也在床边坐下，我把今天老虎在店里的表现告诉了她，她听了之后也颇为高兴。

谈完了老虎的手艺，我们又慢慢地谈到了他的亲事。

萍说舅父、舅母为了他的这件事情都快要愁死了，在农村，象老虎这么个岁数的，哪里还有几个没有成亲的？即使有那么几个暂时没有成亲的人，人家也起码有了一个什么正在谈着的对象了。可是，老虎以前在家前庄后把自己的名声搞得太臭，以致于到了现在，他连一个对象的门儿都没有。

我听了萍的话，又想起了前些日子老虎与细妹的事情，也不由得替他这个人的婚姻大事犯起了愁来。

晚饭后，我见外面刮起了风，我便提前送萍回去，送她走的时候，我与她一起上前院去顺便看一看老虎。

到老虎那儿时，我们见他宿舍的门关着，但是牙着一条缝，里面却没有一点儿灯光。

见此光景，我便上前敲了敲门。

听到了我们的敲门声，里面传来了老虎有气无力的询问的声音。

听到老虎在里面说话，我便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摸到了门旁边的电灯开关，打开了灯。

灯光下，我见老虎独自一个人和衣倚着墙，坐在床上。他耷拉着一颗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见老虎病怏怏的神情，在进了房间后，我扶着门，赶快喊萍也进来。

看着萍走进来，老虎似乎强打着精神，抬了抬身子，算是与我和萍都打了一个招呼。

萍进来后，我搬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来，然后我走到老虎的床边，坐在他的跟前，向他询问道：“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这么早就上了床，黑灯瞎火的，也不开灯，整个人看上去怎么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听我询问，老虎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他垂着眼皮无神地望了望了我，然后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道：“表姐夫，我这一下纰漏闯大了，恐怕在这里我再也难以呆下去了，我的理发手艺恐怕也学不成了。”

“什么？你在这里闯下了什么纰漏？”我吃了一惊，连忙脸朝老虎睁大着眼睛问道。

“还不都是细妹那一个臭女人害的，以前我不知道她的底细，只道与她两个人玩玩就算了，大家都图一个乐子，各不碍事。可是我哪里知道，前两天，她说她男人知道了我和她两个人的事情，她男人找了一群地痞流氓要来整治我。今天下午，她的大叔子果然带来了几个歪鼻子斜眼睛的人去店里找我，他们把我从大刘理发店里喊出去，问我打算怎么处理和细妹两个人的那一件事，是想公了还是想私了？如果想公了，那么送公安，进班房。如果想私了，那么任我选：一种是打一个腿瘸眼瞎的，砧砧剁剁喂王八；一种是拿出个万儿八千的，花钱销灾。如果要想花钱消灾的话，那么只限定三天时间，到期限前，只要交足了钞票，万事皆休；如果到了期限，拿不出钱的话，那么就先叫我不得安宁，然后是打个皮开肉绽再送去蹲牢。”老虎看着我说道。

“会有这等事情？”我听了后，既感到心惊，又觉得十分棘手。我望了望萍，见她听了后，正瞪着眼睛望着老虎。她只是气呼呼地望，也不作声。

大家一起沉默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我忽然想起了老解以前对我讲过的话。他在判刑前曾经对我说过，让我今后在社会上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一个叫黄四的人，他包管能够帮助我把在社会上发生的任何事情摆平。

于是我把老解对我讲过的话提了出来，老虎听了后，立觉一振，他的眼睛里也立刻发出了一股奇异的光，他连忙恳求我去找老解，帮助他向那个叫黄四的人求一个情，让那个人为他这一件事情出出头。

听了老虎的恳求，正在我迟疑不决之际，萍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开口冲我们两个人说道：“没有想到你们兄弟两个人是这么糊涂，亏你也能够为他想得出这样的一个法子来，帮助他去找一个黑社会上的痞子头来帮忙，那简直是与虎谋皮，你们就不怕前面拒虎后面来狼吗？今天你交结上了黑社会上的人，明天你恐怕想甩都甩不掉。象细妹那样的人，上次你们对我讲过了之后，我向杨艳打听过了，杨艳说她以前在老解舞厅里玩的时候，也曾经与这个人见识过。细妹夫妻两个人就是专门靠鬼混在社会上吃饭的人，他们先由细妹在外面勾三搭四的，然后再由他男人家里出面，带着一帮残疾人，帮助她讨债讹人。”

我听了萍的话，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夫妻？竟然还有靠这种方法来讨债谋生的人？

唉！我转眼寻思，如今老虎惹上了这么一干人，他们岂肯轻意放了他。

于是我转脸问萍道：“那么依你看，我们眼下应该怎么办呢？这些人看来为的是钱财，如果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们岂肯与老虎善罢干休？如果让他们就这样鬼闹下去，那么老虎即使不进班房，也必须得花钱消灾，至少也会被他们进一步败坏了名声，这叫他日后怎么成家立业呢？”

“唉……”

萍和老虎都发出了长长的叹息，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说了后，见他们沉默，我也就不再作声。

外面的寒风这时候正在呼呼地刮着，屋子里的空气却显得十分地沉闷。

老虎用双手死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萍的脸也因为生老虎的气，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儿苍白。

看他们姐弟俩如此伤神，我楞了一会儿后，便又说道：“萍妹，老虎兄弟，咱们惹不起他们，难道还躲不起他们吗？小绿她家现在不正在安微开美容美发店吗？凭我们两个人的面子，我用电话跟她的家里联系一下，让老虎到她那儿去先干上一阵子，我想她们是不会推辞的。这样一来，老虎既可以继续在理发店里学手艺，又可以在小绿那里先上个班，挣上两个钱，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们看这样安排好不好？”

听我这么一说，萍大概也认为这是目前唯一最好的方法。于是她舒展了面容，立即表示赞同，并随即表示舅父、舅母那里，由她出面，为这件事情单独回去一趟，替老虎向他们讲清楚，她还要我在老虎走了之后，去跟刘二师傅、秦校长两个人分别致个歉、道个谢。

老虎听了我和萍的话，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时候又有了神气，也当场表示完全没有任何异议，一切都听从我和他表姐替他所作的安排。

我们三个人的意见一致了后，又共同商议了一些老虎出走时的具体细节，最后决定事不宜迟，我和萍马上去我的办公室用电话呼小绿，让老虎现在就开始准备准备，等我们与小绿家里联系好了后，明天天一亮就让他赶快走人。

从老虎房里走出来，我和萍到了我的办公室，用电话呼通了小绿的拷机。

没有一刻工夫，小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她听出是我和萍的声音后，她立刻向我们致谢，说我们两次给她们寄过去的东西，她们都已经收到了，姊妹们看了和听了以后，都很有感触，很有启发，她们决心不辜负我们的殷切期望，好好地生活，现在她们店里的美发美容生意非常地好，店里十几个师傅都忙不过来。

听小绿如此这般说，我也就不再跟她绕弯子了，便直截了当地向她提出了我们想让老虎表弟去她们那里学习和工作的事情，并且请她多多关照。

小绿听了后，不假思索地就立即答应了下来，并且自豪地对我们说，她现在也是店里的老板，她爸爸把店里的生意都统统交给她打理了，现在店里用人她说了就算，要求我们让老虎尽快过去，去之前给她打一个电话，她好安排车子到汽车总站去接。

事情就这么三下五去二没有几分钟就说定了，挂了电话后，我和萍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萍对我说道：“真是广结善缘多结善果，好心总是有好报的，患难之中方能显现出人情的难能可贵啊。”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们想让老虎先认识认识小绿她们几个人。于是我跟萍回到了我的宿舍，从我的相册里找出了小绿上次给我们寄过来的那一张合影，又来到了老虎的住处。

面对着老虎，我和萍向他大致讲了讲小绿她们几个人与我们交往的一些情况，然后拿出了那一张合影交给了他，让他仔细看看，认清了这几个人后，好去找她们。

老虎接过那张照片，双手捧到自己的眼前，看着看着，他竟然看呆了。

[言情]雨后（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