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三章
感恩邻家百顿饱，
却道人生千般好。
于是，一家人嚎啕大哭，我娘几度哭晕厥过去。我爷爷用破棉袄把我光溜溜的小小身子裹住，找来一个破撮箕，抹着眼泪将我放进去，要送我到官山埋葬。
其实，我只是饿昏厥，我的五脏六腑还在运转，我在晃兮忽兮中看到爷爷提起那破撮箕，一路走一路跟我说话：“白娃啊，你走了好，重新投胎一个好人家吧。”
后来我才明白，官山就是专门用作埋葬夭折的细娃的地方。
我爷爷看中了官山斜坡上的风景，那里耸立一颗高大松树，树下是一抹小小平地，平地上生一丛叶肥花瘦的野草分外打眼。爷爷锄掉叶肥花瘦的野草，在地上挖坑，挖着挖着，突然锄头一声嘎嘣响，冒一串儿火星子，他感觉双臂发麻，就轻轻刨开泥土一看，天哪，他挖到一个半人高的石头雕像！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英雄黎梓卫神像？它骑一匹奋蹄昂首的高头大马，它美鬤飘逸，它豹眼圆瞪，横一柄大刀，威风凛凛地怒视前方，令敌人胆寒。石雕背后有国王御笔题字：谁是天下英雄？唯黎梓卫将军！
我爷爷看着看着，突然跪下，鼻涕眼泪奔涌：“我的老祖宗啊，我们找你找了多少年多少代，总不见你踪影，总以为你只是个传说！今天，我英雄的祖宗啊，你终于现身了，你的传奇不是空穴来风！”
我爷爷没有让祖先黎梓卫的神像出土，而是在原地悄悄覆土掩埋了传说中的黎梓卫神像。他用锄头夯土，爷爷夯土的声音特大，把昏厥中的我惊醒了，我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他给那英雄神像盖土，我想哭，却哭不出声来，便再次浑然睡沉。
我爷爷看我醒来，更是惊喜：“白娃，白娃，你又活过来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爷爷扔了那个装着我小小身子的破烂撮箕，一手抱着我，一手给我抹眼泪，边走边跟我说话。归途中，就遇到刚从外地教书回来的隔壁伯父和伯母，他们是有学问的大学生，伯母牵着他们的女儿建华，伯父抱着他们的儿子振华。俗话说，人不死终将有人救，伯母一看奄奄一息的我，就很诧异：“叔啊，这娃儿咋的？”
我虽然缓过气来，却是气若游丝，就微微睁开眼睛，便见漂亮的伯母一身很洋气的打扮，她乌亮青丝高挽一个髻儿，一袭月白旗袍裹身，她温暖的笑靥引诱着我，于是我精神一振，就伸出一双小手来。
爷爷说白娃没奶吃，饿死了，正想把他埋了，他命大，又活了过来。见我睁开贼溜溜的眼睛，我爷爷一阵兴奋：“啊呀呀，我孙娃子精神好多了，你看你看，他还想伯母抱抱呢！”
伯母伸出典雅洁白的双手，把我抱起来，我闻到了她身上的乳香，就冲她可爱地咯咯一笑。伯母爱怜地看着我，说好乖的娃娃。她不及多想，就给我喂奶，一股温热甘甜的汁水流进我嘴里，我终于尝到了天下最美的佳肴。
我真是饿极了，就吭哧吭哧地啜着小嘴，不知吃了多久，尽管我的肚子填得鼓鼓囊囊，还一个劲打嗝儿，嘴角溢出几滴奶水，但我还想吃。
伯母说：“白娃，吃不得了，你再吃就会吐光的。”
我不依不饶，如此鲜美的佳肴，我岂肯放手？伯母说：“白娃，不吃了啊，乖乖。若饿了，伯母再给你吃饱。”
我娘闻讯赶来，见我鬼精的眼睛咕噜噜转动着，对她不理不睬，她喜极而泣，要抱我回去，我就是不松口。
我娘生气了，扬起巴掌照准我的嘴巴欲抽，伯母说不许打娃儿，就把我保护起来，继续跟我说悄悄话：“儿子啊，你就算有两个妈妈了，我比生你的妈妈大，你叫我大妈妈，叫生你的妈妈为小妈妈，好么？你先回小妈妈怀里，大妈妈刚回来，你饿了就吃大妈妈的甜美奶水，大妈妈绝对不骗你。”我冲伯母咯咯地傻笑，果断地松开她乳头。
吃饱喝足后，我就酣然入睡。睡梦里好像是渠江边，风中摇曳一片红花绿草，蝴蝶和蜂蜜绕着花儿缠绵，于是，我就拍着小手，咯咯地笑着，追逐蜻蜓和蝴蝶，追逐一片红红的夕阳，渠江里荡漾着碎碎的晚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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