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确切来说,是一系列梦的片段组合成一个漫长的梦。我一会儿梦见自己中了状元,穿着大红袍走在街上,两边都是前来迎接我的父老乡亲,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穿着同样的一套大红袍走进了喜堂,跟一个头上戴着喜帕的女子拜起了天地。在我和她快碰着额头的时候,我悄悄问她:“姑娘,你哪位?”她轻轻一笑,缄口不语。拜完天地之后,我四下环顾,只见喜堂内所有人都穿着大红的衣服,所有装饰品都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诸如此类。
我在经历了这一系列古怪的梦境之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臭要饭的,你醒了?
我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只知道眼皮沉重得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双目不自禁地翻着白眼,很难聚焦眼前的事物。
我又一次睡了过去。
第二次我醒来的时候显然是晚上,这一次我的身体状况显然比上次好了许多。借助着微弱的烛光,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农舍里。望着头上的房梁和茅草,恍惚间我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刚刚和龙王打了赌,精疲力尽之后,在何家村的村民家里睡了一觉。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都不过是我的梦。
但是我腹部针扎般的疼痛感推翻了我的这一种假想。
我艰难地叫了一声:水……
这时我才发现我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道:晚上不睡觉连夜照看我,根据我的江湖经验,受了这样的恩惠,八成都要以身相许。还望这个农家姑娘的基因不要太差就好。
那人听到我的声音,连忙起身,说: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我才看清了这人的样貌,竟是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娘娘腔。
拜托,基因差的农家姑娘都跑哪儿去了?
我用舌头舐了舐嘴唇,说:我好渴。
白面小生说:你等着,我给你去倒水。
喝完水之后,我隐约感觉到腹部疼痛,就问他:这……会不会漏出来啊?
白面小生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好了,算你命大,遇上我,大夫已经帮你把肚子缝好了。以后别没事练什么铁布衫玩儿,很危险的。
我笑了笑,试图坐起身来,那白面小生连忙按住我的肩头,说:喂,你伤才刚刚好起来,不要乱动,万一牵动了伤口就麻烦了。
我说:不行,我还有要紧事情去做。
白面小生说:你都是个半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事情比活命要紧?
我说:自然是让更多人活命。
白面小生“噗哧”一笑,说:你也太不知好歹,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
听到“救世主”这三个字,我也不禁笑了笑,这是无奈的笑,自嘲的笑。
我说:我应该已经昏迷三天了吧?
那白面小生说:啊?三天?做梦呢你。你都昏迷快一个月了!
我闻言霍然坐起,惊道:什么!
白面小生连忙把我按倒在床,叫道:臭要饭的,你不要命了!
我连忙问道:你知不知道沙县城?就是那个位于大西北的城镇。
白面小生说:你放心,沙县城没事。
我惊魂未定,颤抖着说道:那……那朝廷不是说要……要屠城吗?
白面小生说:别担心,那两个大反贼都已经被抓住了,朝廷的目的达到了,再屠城就没有意义了。况且,照我看,他们说要屠城其实就是吓唬人的。
我稍稍放心,但随即又问道:那两个……两个被抓起来的人怎么样了?
白面小生低下了头,说:听说其中一个被五马分尸了。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下一句话再也不敢问出口。
只有沙县子民造反,才会被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
沉默许久之后,白面小生才说:你……你节哀顺变吧。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叫我“臭要饭的”?你知道我是谁?
那白面小生的手被我拽得生疼,破口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我救了你,你反而恩将仇报。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打死你!
我想到他既然救了我,又在这一个月里对我照顾得如此周到,自然不会是想要害我的歹人。想到了这一节,我渐渐平复了情绪,松开了他的手。
我说: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白面小生把手抽回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抽了我一个耳光。我大病初愈,躲避不及,半张脸立刻肿起。
只听他说道:你听好,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人称“江南少侠”的郝英俊,就是我!
我借助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说:郝少侠,你有点面熟啊。
郝英俊说道:有……有吗?
我坐起身来,忽然伸手袭胸。不出意外,我又被他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比刚才那一掌更加厉害,直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一只手抚着面颊,半边脸哭丧半边脸笑着说道:郝少侠,好发达的胸肌啊。
郝英俊一张脸涨得通红,骂道:死要饭的,臭要饭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早知道让你死在烂泥里得了!
我笑道:郝少侠何出此言?你我均是男儿身,男人之间,互相夸赞对方胸肌发达,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在我老家,男人之间都以互摸胸肌作为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你要是觉得吃亏的话,你也可以来摸我啊。
郝英俊拿起手边的茶杯,把里面还剩下的半杯水泼在我的脸上,骂道:“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再见到你我就一刀捅死你!”说完摔门而出。
我笑着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心里忽然一阵感激。
这个自称是郝英俊的家伙,竟是那个脾气超臭的千金大小姐欧阳很好。
我怕她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的真的弃我而去,一来她孤身一人并不安全,二来我伤势还没痊愈,需要人照顾,当即大叫一声:啊,好多血啊,救我!
欧阳很好并没有回来,但是我已经听到有人将窗子轻轻推开,露出了一条小缝。
我装出便秘时的痛苦模样,双手按着小腹躺在床上,说:伤口裂开了,好痛苦啊,大夫!大夫在哪里!
欧阳很好的声音在窗外说道:死要饭的,你给我少装蒜,我说不见你就不见你,你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然后我就突然停止呻吟,两手一撒,像个死人一样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欧阳很好惨叫一声,突然冲进了屋子。
我心里乐呵,心想:这样都能上当,果然女人都是弱智系的。
只听欧阳很好双手捂住我的小腹后惊慌失措地叫道:喂,臭要饭的,死淫贼,你醒醒,你别死啊!我给你去找大夫,你等着!
我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笑着说:怎么不一刀捅死我啊?
原以为我又免不了被暴打一顿,结果此时的欧阳很好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茫然失措地站在我面前。我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正要说些好话来讨好她,可是我一瞥眼,却看到了她的手。她的手上满是鲜血。
我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愣了三秒钟,道:妈的,刚才吓你的时候按得太用力了。
说完我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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