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武江河畔(一)(3)

作者: 哒哒牛仔 | 来源:发表于2020-03-12 11:47 被阅读0次

姑妈是先回到家里的,她昨天下午为夏至准备好了晚餐就离开了,平时家里没人她都是去楼上轩轩家吃的,但是自从爸爸进了监狱,她再也不去了,她甚至不想出屋。姑妈一进屋走到夏至房间看到的是一个缩坐在床角颤抖着身体的夏至,她吓坏了,当她看到是姑妈时,眼泪一下就留下来了,

“你怎么了,哭什么”姑妈问道。

“好痛……许叔叔昨晚来了……”夏至边哭边说。

姑妈马上就懂了,她马上为夏至穿上外衣,并打电话告诉了夏至妈,夏至妈周五一下班就因为债务的原因回娘家借钱去了,除了她父母给了她5万,其他亲戚朋友都避而不见,接到夏至姑妈的电话,她赶紧往回赶。姑妈陪夏至先到的医院,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处女摸破裂,阴道严重受损,但是因为年龄较小,恢复很快。

夏至妈到了医院陪夏至,姑妈回去做午饭了,夏至妈准备报警,但是报警之前她又接到了债主的电话,债主说已经拖了半年,如果到了明天再不还就涨利息了,夏至妈犹豫了,一边是想让凶手绳之以法,一边是如果还不上债务本已不完整的家将雪上加霜。她在医院的步梯里哭了一中午,然后,夏至妈主动给许云打了电话……午饭过后,许云打过来了100万,剩下80万承诺年底结清。

第二天,夏至妈就去了监狱,见到夏浩第一眼,她就言辞凛冽的要求把他持有的股份转给许云,夏浩没有问什么,他知道如果不答应,许云将不会替他还债。夏至妈和姑妈约定不要把发生在夏至身上的事情告诉夏浩,这种痛苦她们来承受就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夏至妈配合夏浩通过律师把股份转给了许云,但是公司还没撑到年底就破产了,剩下的80万也不了了之。实际上夏浩公司的生意都是统一将货物批发运到中越边境仓库,然后由他的战友统一调配,夏浩进了监狱以后,战友回到韶关监狱探望过夏浩一次,由于许云的种种失望的做法,夏浩让他战友寻找其他渠道进货,放弃许云和公司自生自灭。战友找了个理由给夏至妈留下了30万的现金,这是夏至妈第一次见到夏浩的战友,她甚至还不知道夏浩以前当过兵,他战友的样子甚至有些恐怖,种种疑虑涌上心头,但是能够缓解债务压力,她还是一下放松了许多。

出事后,夏至就一直很低沉,夏至不再是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妈妈把夏至生日那天爸爸买的画板拿来了医院,夏至每天就安静的画画,夏至妈和姑妈以为回家就好了,但是当她们把夏至领回家,夏至一看到自己房间的瞬间就崩溃了,她嚎啕大哭,不想进自己的房间。就这样,她和妈妈住了一个月,而她自己的房间在家里仅有的费用里拿出了一点预算在这一个月重新做了最简单的粉刷和布置。时到今日,夏至的房间也是这个老房子里唯一重新装过的一间。后来长大后的夏至也考虑过是否换个地方住,但这不管怎样,这里承担了他们一家的悲欢离合,她已经离不开了,夏至对这里的一切太亲切,夜晚不用开灯夏至可以找到房子里的任何东西;而这里的一切对夏至也太熟悉,日后她每次出差回来,沙发下的尘土不会跑出来让夏至烦恼,沙发上的懒猫不会受惊吓甚至不会睁开眼。有些房子对人来说只是冬暖夏凉可住的地方,而还有些房子对人来说却是真正的家。

夏至变了,她很少说话,甚至在家里也很少主动说话,她常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画画,或者读姑妈买回来的书。尽管画的画还有些稚嫩,看的书也似懂非懂,但是她宁愿独处也不愿意见到任何人。她去学校也不和别人说话,回家的时候也不再和轩轩一起回家。

夏至妈年前已经辞去了护士的岗位,拖朋友在广州的一个商场拼出一个摊位卖牛仔裤,她算了一下,除去租赁费和生活费,做的好的话剩下的50万的债务可以在三年内还清。生活的压力已经彻底摧毁了她的自尊心,她不再是以前精致的小女人,以前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她就似乎把落下的年龄追回来了。

压垮一个人的从来不是生活本身,而是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夏至妈一个月只回来韶关一次,每次只待一天就走了,现在夏至更多由姑妈来照顾,或者说夏至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了,她已经学会了洗衣做饭,这些都是妈妈让学的,她甚至在冬季让夏至在用冷水洗自己的校服,夏至委屈到哭,而这时候,妈妈总是会说很多人生大道理,也总是会在结尾加上一句“如果妈妈没有了,以后你怎么生活”。生活再辛苦,夏至妈也会保证夏至每天喝一杯牛奶,尽管她不太喜欢喝,但是这已经让她养成了习惯。

2007年11月5日,夏至妈走了,没有任何预兆,前一秒还在整理自己的新到货的牛仔裤,后一秒就直接摔到在地,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夏至和姑妈赶到广州的时候外公外婆已经在医院了,夏至始终不敢相信妈妈真的走了,她的耳边一直想起那句话“如果妈妈没有了,以后你怎么生活”。

夏至妈才37岁,前34年过的很快乐,后三年过的很苦,对她也算是解脱。她曾觉得人生和物理学中的能量守恒定律是一样的,她大部分人生都过的很快乐,婚前父母对她很好,婚后夏浩对她很好还有了乖巧的夏至,命运也许对她太偏爱了,所以她后面承受的痛苦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她也从未后悔过嫁给夏浩,尽管她知道夏浩和夏至姑妈有事情瞒着她,但她能感受的到夏浩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相信她当初选择的男人。

世界上有这样的女人,她精致的时候可以让古代的公主侧目,她粗疏的时候也可以让偏远的农夫敬佩。这样的女人品格是坚韧的,智慧是灵动的,人生是有厚度的。

处理完夏至妈的后事,外公外婆就离开了韶关,他们最开始因为年龄差距大就不太同意这门婚事,后来看女儿生活的很好就放心了,没想到女儿后面会遇到这么多事,更没想到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姑妈和夏至两个人。夏至妈这两年还上了近近20万的债务,夏浩的战友也打过来近7、8万的费用,家里的花销一直全部靠着姑妈一个人的工资,剩下的20多万成了难题。这不,得知夏至妈去世的消失,催款的人就来上门了。刚刚上初一的夏至决定下午放学后找点事情做,可以和姑妈一起还债。

她向学姐咨询有没有兼职类工作,学姐说没有人会雇16岁以下的人做工的,除了酒吧夜总会这些地方,她可以介绍一下试试。放学后,她跟着学姐来到了这家酒吧,酒吧距离夏至所在的十五中并不远,他们商量的工资是80元做工4个小时,销售酒水另算提成。但是这份工作她只工作了几天就不做了,不是因为同学们的闲言碎语,而是姑妈知道了这个事情和夏至大吵了一架。这次短暂的工作虽然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但是夏至却很开心,她不但可以尝试多和人交流,也终于可以为家里承担一部分责任了。

初二开学的时候,夏至没有去报道,她已经和姑妈协商好了要去工作赚钱。那一年暑期不断有人来家里催债,夏至决定休学一年,和姑妈把剩下的债务尽快还上。她找了一份在酒店KTV上班的工作,这个酒店二层一整层是KTV,她在这里做“公主”。这是她能够找到的工资最高的地方了,一个月下来她能拿到手里的工资和提成比姑妈还要多。

命运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惊喜,夏至很庆幸的是她在这遇到了她人生中第一个贵人。她后来总说自己能坚强的活下去就是因为这一生中总是能贵人不断,就因为这样的幸运,她也要快乐。在万豪酒店上班的第二个月,有一位男士领着一群朋友来这唱歌,她像以往一样陪他聊天,说着自己的身世,尽管这套台词已经说过上百遍了,她早已烂熟于心,但并不意味着她说的是假话,那天他们在嘈杂的环境中聊了好多,那个男士也听的认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这个客户又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他的妻子,

“就是她,我对你说的女孩子”男士指着夏至对妻子说,“我觉得她很合适”。

“合适什么……?叔叔”夏至一头雾水。

“我们想让你做我们的干女儿,你李叔叔已经把你的身世告诉我了” 他的妻子说。

“啊?”夏至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她也是刚知道这位男士姓李。

“我和你李叔叔一直没有孩子,一直渴望有个有眼缘的女儿,但是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昨天晚上他刚回家就把你的事情和我说了,于是今天刚下班我们就来看看你”他的妻子继续说。

“我都没想过这个事情”夏至有点措手不及,她也警惕起来对这两个陌生人,别人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找她认干女儿,但是她也能感觉的到他们不是坏人。

“你现在和姑妈相依为命,妈妈也去世了,父亲也一时出不来,你这么小不需要别人疼爱么”那个女人似乎也觉得夏至不错,至少条件不错,”没爸”没妈不会涉及到征求父母意见这个环节。“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在这上班了,你得回去学习,你剩下的债务我们来承担”,那个女人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说完这句她还得意的不自禁的笑着看了她老公一眼。

尽管这两年夏至已经成长为大人了,身高也蹿到了1米6,但是她才14岁呀,你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怎样的抉择,“我考虑一下,也要征求一下姑妈的意见”她应付到。

“好的,明天我们在对面停车场等你吧”女人不想再来这里,尽管她老公因为带客户常来,但是她自己从来不来这种地方。

晚上下班回家刚到家里,夏至就把这个事情和姑妈说了。

“不管他们初衷是好是坏,如果不答应,我和你赚的钱恐怕得还有一年才还的清债务,也会把你明年的学业也耽误了;但如果你答应了,可能你这一辈子都受制于人,我也对不起你爸你妈,虽然咱们现在生活苦些,但是最多一年多也就熬过去了。”姑妈说。

姑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她感觉自己对不起狱中的哥哥,对不住死去不久的夏至妈,但是她又能怎样呢,她只是一个小学老师而已,她只能靠自己微薄的工资来偿还债务,甚至同事因为他哥哥的事情都很少和她来往,在学校里她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如果不是因为她良好的教学素质,也很有可能会遭人冷眼。

第二天,夏至没有去停车场,实际上夏至刚到酒店门口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李叔叔和他妻子,但是她没走过马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径直照常上班了,这也算是给了那个男人答案。他很难过,但是也不会违背妻子的意愿,从那以后,他几乎一有应酬就带到万豪KTV来,他想多照顾夏至的生意,夏至每个月可以拿到很多提成,甚至还有一些小费,当然,这都是这个男人和他带来的客户给的。李叔叔每次都给她几百块的小费,有时候甚至上千,夏至明确过不受他的钱用来偿还债务,但是李叔叔的小费她只能收下了,更何况李叔叔每次都是带着客户一起。他就是夏至小说里提到的第一个贵人,后面她提到过很多次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每次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都给了夏至无条件的支持,关于这个男人的故事我们后面再讲。

2007年夏至的生日那天,李叔叔和他妻子把夏至及姑妈约出来一起过了生日,他们还带了一个礼物,是一台SONY单反相机。李叔叔记得有一次带着客户到KTV的时候有一个客户带了一台这样的相机,夏至盯着看了好久,这被李叔叔看到眼里了。

认识了李叔叔不到半年,夏至就和姑妈还上了所有的债务,这期间远在广西边境的夏浩的战友也打过来了几万,尽管夏至曾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个战友却尽心尽力的帮夏浩还债。她们松了一口气。180万的债务自从父亲进监狱后拖垮了这个家庭,从夏至出生到2005年夏浩被抓的那个晚上,他们从来没有因为钱而烦心过,而后她才明白,人的一生用钱来维护尊严的时候太多了。

还清债务的当天夏至就辞职了,不是因为想迫切的想做李叔叔的干女儿,事实上李叔叔和他妻子早就已经把夏至当成了女儿来看待,当初她没有在KTV辞职尽管李叔叔的妻子有点生气,但是她倔强独立的性格反而更让她喜欢了,是这个工作本身也不是她想做的,她想回去继续读书。

姑妈49岁了,但是她看着还很年轻,她可以继续供夏至读完初中高中和大学,她已经感觉到她们的生活会好转的,尽管也许还有波折,但前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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