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山檀和族人一道把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该清洗的清洗,该晒干的晒干,送到药房里存着。他发现周围人都知道山林风藏起了山楂,可是没有人说穿,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
或许只有沉默才是对的。山檀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寝室。在床上坐下的时候,突然感到坐到了什么东西。他迅速站起来小心地掀开被子,床上是一封信,封面空白无字。
山檀似乎预料到什么,点亮桌上的两支蜡烛,然后开始拆信。
“在下牛至,谨祝山檀君安。
“是日秋分,肃杀之节。山草虽盛,遇风而折。此诚不如春之骀荡,而人亦难为思慕之情也。然余念君久甚,非可抑止。望君姑恕鄙人之鲁莽,以俟察其心志。……”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山檀迅速把信扔进床底,随手拿了一本书跑去开门。
“阿檀,——哎,你衣服还没换哪!看什么书!”门外潘一嗔怪道,“快去换衣服,我们去院子里吃饭。”看看四下无人,又低声补充道:“待会儿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山檀看母亲跟进屋来,强装镇定。
母亲关了门,说道:“今天你和山林风一道去的山上?”
“对。”
“你看见他和什么人在一起没有?”
山檀想了想,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没有呀,我们一直在一起。”
潘一把山檀上下打量一番,看他表情诚实便没再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院子里处处挂着浅黄色的灯笼,已经显示出一派热闹的气氛。秋分是马唐山一带的盛大节日,山家当然也不会轻视。远近的亲戚都已到来,按照辈分和亲疏各各落座,有些人已经开始攀谈。山檀心里惦记着那封信,要不是山溪殷勤地把他拉到山林风座位旁边,他也许竟找不到自己的桌子。山林风旁边坐着阿景,她换上了浅红色的丝质长袍,时时从茶杯后面打量着众人。
山溪发现了山檀的不安,悄悄拉拉他的衣袖。
“怎么了,阿檀?”
山檀看看堂弟稚嫩的脸,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山溪就不好再问什么,看看同桌的男女宾客,决定说点儿什么引开山檀的注意。
“听说了吗,藤派被松山派消灭了。”
山檀淡淡地答道:“没听过。”
但是同桌大半的人却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其中以阿景为甚。她几乎是强忍好奇地问道:“藤派现在怎么了?”
山溪料到了大家的反应,因为他的消息在小辈中向来最灵通。于是他照例摆出自负的神气,把他知道的娓娓道来。
“前几天,有人看到松山派掌门住的客栈来了两位客人,都是少年。他们去了掌门的房间,三人闭窗长谈了一下午。今天上午,藤派的几位元老先后被杀,藤派门下众人尽皆解散,所藏典籍被松山派收回。江湖之上,再无藤派。”
“但是藤派本来就由松山派分裂出来,这样杀灭他们的元老,不像松山派惯有的作风。”山檀忽然说道。
山溪点点头,暗自为吸引了堂哥感到得意。“我不知道那两位少年和松山派掌门说了什么。”
“不过,”山林风笑着对山溪说道,“今天上午你还在山里,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山溪嘻嘻哈哈地笑一阵,试图回避这个问题。不料这次山檀这次没有放过他。
“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探听事情的,好让堂哥我学学。”山檀微笑道。
情势大大不利于山溪。他哼唧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是这样……山下到处都有我雇的乞丐,他们到处走走,就把知道的告诉我。我以前在街口卖药的时候,常常遇见他们,问我讨一点儿治跌打伤风之类的药,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他们也愿意替我去探听事情。没有什么——”
此时院外忽然冲进一只黑色的大鸟,重重地撞在对面的院墙上,却并不掉落,竟然摇摇晃晃地又飞了起来。它在众人头上挣扎奋翼盘旋,沿路滴下小小的血珠。众人仰望着盲目的大鸟不知所措时,阿景迅速反应过来,从石凳上一跃而起,喊出一句含混的话,挥袖向那只鸟狠命击去。她清楚地听见鸟骨碎裂的声音,鸟儿应声而坠,噗一声掉在了砖地上。
众人纷纷起立,山桐迅速走近鸟的尸体察看。
鸟明显中过蛊毒,毛羽足喙尽成墨黑,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有空洞,在初临的夜幕中显得分外诡异。它的脊椎被寸寸打断,弯成奇怪的形状,嘴里流出黑色凝滞的液体,将身下的青砖染得变了色。山桐见了,心下一惊,急忙回头寻找阿景。
阿景已经昏倒在山林风身侧,右边的整条袖管被黑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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